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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等你说爱我(四)(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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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齐享一直都淡淡的,仍然很体贴,但看得出来他并不愉快,我不知道我或是小孩,他是因为哪一个不愉快,又是在给哪一个面子。

    江苓仍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我想,等过完年,真的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年很快就要过完了。那一天又是元宵到来。中午齐享有早早定下的饭局,晚上约好全家人一起吃饭,齐叔的兄弟姐妹来了好几个,加上小孩和小孩的小孩济济一堂,下午开始凑成好几桌麻将。

    我平时也是个爱凑热闹的人,但自从怀孕,很怕这样的场合,一遇上就头晕。于是跟齐享约好,他五点钟来我爸妈家接我。

    我在家里看电视,这个时段的节目都差不多,谢端的电话就是此时进来,截断屏幕上没完没了的笑声。

    我抄起手机:"端端,新年快乐。"

    她没有回音。我以为线路出了问题:"喂?喂?"

    "庄凝?"

    我一听她的声音,就知道她哭得很厉害:"怎么了?"

    "我想见他,庄凝我想见他。"

    "......慢慢说,你在哪?"

    "我受不了了,我想离婚,庄凝,你能不能帮我?"

    "是因为他吗?因为沈思博吗?"我说:"端端你要想清楚,他已经结婚了。"

    "不,不是。"她矢口否认:"但是......"

    只听到那边一阵脚步由远及近,谢端一声尖叫,话筒里只剩空茫的忙音。

    我心都要炸开了,跳的前所未有的快:"喂?喂?"

    再打过去就是关机,我起身穿上大衣,匆匆忙忙出去,我的别克停放在车库里,怀孕以来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摸过,偶尔我爸会开一开。

    我用微微发抖的手系上安全带,发动,刚开出一截就遇上了沈思博。他看上去心情颇好:"出去兜风?"

    我探身过去把那边车门打开:"上来。"

    他一怔,也就上来了。

    "我跟你说,你不要急,端端那边好像出了点事,我现在过去,你呢?"

    稍顷,他帮我解开安全带:"你不能开车,我来吧。"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不断拨打谢端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沈思博开车,皱着眉:"还是不接?"

    "嗯。"我发过去一条短信:"如果你再不接听,我要拨打110了。"

    没有动静。

    我正要拨110,突然想起,我让人家去哪呢,谢端的婚房我只在两年多前去过一次,连位置都记不清楚。

    "怎么了?"沈思博问。

    "我不知道她住在哪。"

    "她结婚以后是搬了新居,还是和她妈妈一起住?"

    "住得很近。"

    "那如果到她以前住的地方,你能不能找到她的新家?"

    "大概可以。"我说:"你认得?"

    他点点头:"以前去过。"

    我给齐享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回头不用他接我,我自己过去。

    他那边也很嘈杂:"什么事这么着急?"

    "朋友的一点小事,没关系。"

    他没有多说:"那你自己注意。"

    "好。"

    我阖上手机,沈思博看看我:"麻烦你了,庄凝。"

    "不会。"我问:"你们平时是怎么联系的?"

    "邮箱。"他说:"但是联系也很少。"

    "如果......你们要怎么办?"

    他苦笑:"能怎么办?难道我回去和苏儿离婚?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还爱她吗?"

    他不答。

    漫长的隧道有如被倒置的首饰盒,顶灯好比安放于黑丝绒里两串光亮圆润的珍珠,自上方不断流过。车载音响里有男声凄切缠绵的在唱,我的吻,注定吻不到最爱的人。音乐在这封闭空间里,不断被屏蔽,时掩时续。

    歌里所唱的爱情,本来就跟这信号一般叵测,长不过执念,短不过善变。

    我的执念已经走完它的一生,他的呢?

    谢端原先和李云住在师大分的老房子里,结婚以后房子所在的小区,正对学校东门。我们一路借问行人,终于找对地方,从那条街穿插进去,远远地看见那儿围了一圈人。

    我们开过去下车分开人群,就看见了端端。

    她躺的地方并没有太多鲜血,脸颊却溅上了两三滴,她好像更小了,一个安睡的小女孩,仿佛马上就要在睡梦里抬起手背,蹭一蹭面颊再嘟囔两句,惹得别人去哄她,日头还长着呢,你什么都不必担忧,睡吧睡吧我的小姑娘。

    我的小姑娘。

    沈思博在她身边半跪下去,不,不如说他突然失掉了支撑的力量,他伸手慢慢擦掉她脸上的血迹。

    而我看着她,看着她,就有点恍惚,这是十八岁的端端,娇嫩稚弱,不经风雨,这是二十岁的端端,柔情来的陌生而隐秘,这是二十三岁的端端,仿佛尘埃落定,神态恬静。

    我的端端。我生平最心疼和切齿过的,女孩子。

    谢端是在试图翻越阳台爬进卧室窗户时坠落的,她被锁在那个小空间里,只穿了一件薄毛衣。

    在派出所,李老师当场就晕了过去,而谢端的丈夫是这样解释的--端端在阳台收衣服,一阵风吹过来把门给带上了,他当时刚好出去。

    他话音未落,沈思博扑过去一拳砸在他脸上,我听见指节和骨头相撞的闷声,沈思博原来也可以这样凶狠。

    民警们七手八脚把沈思博给摁住:"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我告诉他们,我们是怎么接到谢端的求救电话,才到了这里,这个男人要对他妻子的死负责任。

    肖老师捂着额头,好一阵才能说出话来:"我没什么好解释。"

    他说,他的确是跟谢端吵了一架,但哪一对夫妇没有争执呢?他隐忍着转身出了门,到公园那坐了好几个小时,去附近买了端端最喜欢的蛋糕,预备带回去跟她道歉,却直接被带回了这里。

    他的悲恸是真的,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觉得是真的。

    谢端的母亲悠悠醒转,她掐着自己的心口,目光落到沈思博身上。

    "你满意了没有?"她颤巍巍地,声音陡然拔高尖锐:"你说,你满意了没有!"然后她开始唾骂,像一个真正的,她所一贯划清界限的市井泼妇。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语言习惯可以在一瞬间发生彻底改变,她在这种近乎自我作践的唾骂之中,把她的身份,她的涵养,她秉持的风度统统抖落,似乎这样才能稍稍缓解一些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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