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訓一早將信交給他,曾文德晚間過來稟報完公務,目光一瞥就看見旁邊的兵書底下壓着兩個明顯已經拆過的信封。
曾文德的目光不由的頓了下:“家裏連着來了兩封信,是又有什麼事嗎?”
“哦!沒什麼。”武勳循着他的目光斜睨過去一眼,語氣聽着很冷淡,“都是說的林氏有孕的事。”
這件事,他們早一日就先收到了府裏曹飛鷹的信。
前些年武勳用曹飛鷹,就只是讓他在自己不在京城的時候看着府裏,那時候沒什麼大的利益衝突,老夫人嚴厲,孟氏又還算沉穩,也不擔心會出什麼事,然而不想一樁兒女婚事就讓孟氏昏了頭,還差點釀成大禍。
所以,上回派了信使回去見曹飛鷹的時候,他又囑咐了,讓曹飛鷹把府裏的大事要及時給他傳信過來。
曾文德不由的心頭一緊:“莫不是夫人在這件事上又犯糊塗了?二公子眼見着是不把那林氏當外人,這又是頭胎懷上的,夫人要在這上面……”
武勳現在也是聽見這些事就糟心,沒等他說完就直接擡手打斷了他:“不關孟氏的事。”
照曹飛鷹說的,孟氏剛被關起來的那陣是日日哭夜夜嚎的,死命的折騰,可是三小姐嫁出去之後,她那邊卻立馬老實了,已經很久沒動靜了。
這一點,倒是附和武勳對孟氏的瞭解。
她在武青瓊的事情上會走極端,是慌不擇路。
可是——
那也得看時機和形勢。
如果現在孟氏好端端的在京城做她的侯夫人,她不喜歡兒子娶林家的女兒,極有可能是會用些手段來阻止林彥瑤肚子裏的孩子順利出世的。
可是——
她現在自身難保,還拼了老命去折騰這種事?
孟氏還不至於瘋狂到這個地步。
曾文德聽說家裏沒出亂子,這才放心了些,卻又發現武勳居然還盯着那兩個信封在失神,不由的就又叫了他一聲:“侯爺?您怎麼了?”
武勳道:“母親說林氏有孕,家裏最近又冷清……他想讓鈺兒先回去。”
曾文德一看他這神態就心裏有數:“侯爺不想耽誤二公子的前程?”
武勳嘆了口氣,卻明顯不想深入探討這個話題,只站起來往外走:“母親的信我過兩日再回,林氏有孕的事不要傳了風聲到鈺兒跟前。”
“是!”曾文德並不多言,應聲吹滅了屋子裏的燈,跟着他出去。
武勳回了臥房。
曾文德也準備最後巡視一遍帥府的夜間護衛也去睡了,不想,剛進了前院,迎面卻見一身甲冑還帶着些風塵僕僕的武青鈺身後跟着幾個人從大門的方向過來。
他後面的跟着的,除了他自己的隨從長泰,還有武青林身邊的木松。
而——
讓曾文德瞬間就變了臉色的卻是個揹着偌大的藥箱,有些矮胖的郎中。
那郎中有些其貌不揚,加上五短身材,若是混在人羣裏是很容易被人忽視的那種。
所以,在這些人裏曾文德是最後一個看見他的。
武青鈺見他迎面走來,就直接迎上來,問道:“父親呢,郎中到了。”
相較於前陣子,他看上去沉默又穩重了許多,可能又因爲最近一直在軍營練兵,整個人曬黑了一圈,瘦了一點,但是體魄反而更強健了些。
曾文德在看見那郎中的瞬間臉色變了下,這時候已經很快恢復,拱手道:“二公子怎麼突然回來了?”
說着,就看向了那個郎中:“冼大夫隨我來吧,侯爺在等了。”
那冼大夫沒說話,只是拱手回了一禮,緊了緊背在肩頭的藥箱走到他身邊。
曾文德又對武青鈺道:“二公子看上去甚是疲累,先休息吧,侯爺那邊沒什麼事,舊疾復發,都是老毛病。”
常年征戰的武將,身上多少都會留點這樣那樣的病根,武勳也一樣。
武青鈺並不覺得他請大夫過來有什麼不妥的,也沒多言,只略一頷首:“嗯!我這個樣子去見父親也不太體面,曾叔替我告罪一聲,明日一早我再過去給父親請安。”
兩個兒子都在京城時候,武勳幾乎是一直駐紮在軍營的,可是武青林只要在這邊,他一個月就能有十天八天是在城裏的帥府坐鎮即可的,這兩天剛好要跟守城的官員們斟酌重新築防的事,就有幾天沒往軍營去了。
“好!”曾文德含笑點頭。
隨後,目光才落在了木松身上,問道:“世子怎麼沒一起回來?”
很奇怪,木松一般都是形影不離跟着武青林的,今天居然會跟着武青鈺回來了。
木松表情嚴肅又本分的回他的話:“世子走不開。”
侯爺不在軍營坐鎮,雖說軍營還有副帥,世子也不可能擅離職守的。
這種問題,需要問嗎?
尤其——
還是從曾文德這種追隨定遠侯多年的老人嘴裏犯了這樣的錯誤?
木松面上什麼也沒外露,武青鈺卻是狐疑的看過來一眼。
曾文德觸到他審視的眸光,心頭猛地一跳,才察覺自己因爲心虛而犯了錯,於是連忙遮掩:“侯爺那邊還等着,那小的就先帶大夫過去了。”
武青鈺又看了他一點,點頭。
曾文德就轉身帶着安靜等在他身邊的郎中往武勳院子的方向走去。
武青鈺聊做不經意的盯着兩人的背影看着,一邊對木松說道:“你不是要給大哥送換洗的衣裳?反正也不急在這一天半天的,今天晚了,就在府裏歇吧,明天回去也不遲。”
本來他們去軍營都是帶着換洗衣裳的,可是最近趕上陰雨天。
軍營裏的法紀嚴苛,就是雨天也一樣操練,洗了的衣物幹不了,本來武青林在軍營也沒那麼講究的,可正好武青鈺要回來,他就打發木松跟着回來了。
“是!”木松拱手應諾,轉身朝武青林的院子走去。
曾文德那邊雖是已經走出去一段了,也還是豎着耳朵聽身後的動靜,在聽了這樣的緣由之後才徹底放心——
原來,就只是湊巧回來拿衣服的。
他帶着那大夫,很快就拐進了前面的拱門,沒了蹤影。
背後武青鈺卻負手而立,站在那裏一直沒動。
長泰從他身後扯着脖子探頭探腦的看了半天,不禁奇怪:“少爺,您看什麼呢?”
武青鈺的目光仍是落在那門洞之內,眯了眯眼睛道:“那個郎中,羞於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