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樾換了便服,身後跟着七八個侍衛,一行人都是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
皇甫七雖然也是剛從外面回來,不過他這個人奉行及時行樂,即使出門在外也不虧待自己,喫穿用度都用最好的,並且如果不是特殊情況特別的需要趕時間,他也向來走的從容。
這樣一來,跟蕭樾之間的反差確實有點大。
因爲天色已經將擦黑了,雙方又急着趕路,都沒防備着這路上還有人會往城外的方向去,猝不及防之下險些就撞到一起。
雙方都倉促的收住繮繩,試圖避讓。
再等看清楚對方的臉,氣氛就是忽的一變。
皇甫七是一時沒控制住,頭次和蕭樾這麼近距離的撞上,臉上敵意明顯——
即使一開始他就沒打算強求武曇跟他在一起,這卻並不意味着他會對那個搶走她的人毫不介懷。
而蕭樾,在瞧見他臉上飛速轉變的表情之後——
亦是沒有半點意外的。
即使不用別人說,這皇甫家的老七對那丫頭到底是存了什麼心思也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而這傢伙現在這個時間行色匆匆的往那個方向去……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這是要幹什麼去的。
於是這一瞬間,蕭樾對皇甫七自然也是敵意滿滿了。
兩個人,四目相對。
皇甫七的嫌棄很明顯的寫在臉上,蕭樾已經勾了勾脣問道:“皇甫少主這麼火急火燎的是要去哪兒?”
語氣,也不友善。
皇甫七上下打量他,一看就知道他是匆忙趕了很長的路回來的,雖然他的精神很好,可連日奔波睡眠不足的症狀還是一目瞭然的。
按照行程上看,蕭樾此時是應該還在北燕的,即使使團已經啓程往回走了,但是也絕對沒進大胤境內,否則這邊多少是應該已經有消息透出來了。
他這麼急吼吼的跑回來,八成也是和武曇有關。
皇甫七雖然看他不順眼,但也沒到不分輕重的地步,當即也是沒好氣的冷嗤一聲:“蕭六爺看着比我還急,這又是趕着去做什麼?”
他沒點明蕭樾的身份,他的身份雖也不低,甚至經常有機會出席宮宴,但皇甫家終究只是皇商而非勳貴官員之家,他手下那些人是不認識蕭樾的。
只不過麼——
兩方的隨從都不是傻子,自家主子對這個路遇的熟人十分反感不喜,這是事實,毫無疑問。
蕭樾笑了笑,並沒有回答皇甫七的問題,只就把玩着手裏馬鞭衝他擡了擡下巴:“相請不如偶遇,正好蕭某也有些話想要當面和皇甫少主談談,前面不遠就是城門了,不如……一起進城找個地方喝杯茶吧。”
皇甫七跟他是情敵見面,分外眼紅還來不及,哪有那個閒情逸致跟他一道兒去喝茶?
只是現在既然被他堵在這了,即使拒絕——
蕭樾也定然不會放任他去武家的莊子上找武曇的。
主要是——
武曇和蕭樾都是毫無徵兆的這樣匆匆跑回胤京來,其中必然是有緣故的。
皇甫七雖然對蕭樾沒好感,卻不得不爲武曇的處境考慮——
她之前是跟着蕭樾走的,現在瞞着朝廷方面的人悄悄回來,別是其中有什麼重大的變故。
皇甫七不想在這裏跟蕭樾鬧起來,所以雖然臉上表情透着嫌惡,也是略一斟酌就點了頭:“我跟你之間話是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既然蕭六爺請喝茶……那就走吧!”
蕭樾頷首,並不和他在這些細節上爭高下,當即調轉馬頭往城門的方向去。
尉遲遠等人跟着他長途跋涉回來,都知道他是急着回來哄那小祖宗的,現在半路遇到個都不算熟人的熟人就這麼改了行程了?
“主子……”尉遲遠一急,忍不住叫了聲。
蕭樾沒理他,他張了張嘴,自然也不能再多說什麼,就只能一邊跟着一邊替主子着急——
不眠不休的趕了八九天的路,眼見着就剩下臨門一腳了,這時候還會什麼朋友啊?!
兩隊人馬合成一股,不緊不慢的往城裏去。
這會兒正趕上將要關城門的時候,趕着進城的人很多。
一行人隨着人流進了城,蕭樾就近就把皇甫七領進了城門口最近的一間酒樓。
他要了三個雅間,讓尉遲遠和皇甫七的隨從分別下去喫飯,他自己單獨和皇甫七進了一間。
小二先上了茶點。
皇甫七在京城裏名氣很大,又經常出來跟一羣狐朋狗友喝酒鬼混,這胤京之內但凡是檔次高點的酒樓夥計都認識他。
店小二很恭敬的給兩人上了茶:“七少爺您先喝茶,您看看今兒個要喫點什麼?”
皇甫七斜睨了蕭樾一眼,沒好氣道:“今天不是我請客。”
蕭樾爲了趕路方便,連錦袍都沒穿,只穿着最普通的棉布袍子,再加上連日趕路,確實少了幾分光鮮,和穿着一身大紅錦袍、風流倜儻的皇甫少主坐在一塊,店小二第一眼都沒怎麼注意到他,此時聞言看過來才驚覺此人也不是凡品,態度頓時就也跟着莊肅了幾分:“這位爺……”
蕭樾身上沒有隨身帶銀子的習慣,隨手將束髮的玉簪拔下來拍在了桌子上,冷聲道:“皇甫少主今天看來也是沒胃口,這屋子不用上菜了,往兩邊的包廂裏上兩桌酒菜就是。”
店小二人精一樣,自然知道他們這是要關起門來說話的,況且還得了重賞賜,連忙稱是就退了出去。
皇甫七對蕭樾的安排也沒什麼意見,橫豎他也沒心情跟這人同桌喫飯。
房門關上,他就嘲諷的冷笑了一聲,吊着眼角上下打量了蕭樾一遍:“晟王殿下此時不是應該正忙着在北燕做你的賜婚使麼?現在使團未歸,你卻一個人祕密返京,就不怕消息傳到宮裏再惹出什麼是非麼?”
蕭樾怎麼樣,他不管,可萬一因爲這個人連累到武曇……
那可就麻煩了。
蕭樾不是聽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卻也不解釋,他手裏端着個青瓷的茶碗在手中摩挲了半晌,此刻開口卻是出人意料又語出驚人。
“你心儀武家的那個丫頭?”他問,卻是篤定的語氣。
皇甫七如臨大敵,整張臉上前一刻還戲謔輕慢的表情瞬間維持不住。
他不是個沉不住氣的人,但對方當面就一針見血的扯到武曇身上,這卻足以叫他瞬間就失去了冷靜。
他蹭的站起來,冷着臉看蕭樾,語氣也冷冰冰的道:“晟王殿下別跟我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