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向來是最可怕的惡症,因爲它是會傳染擴散的。
武青鈺啐了一口,又免不了擔憂的看向他大哥:“大哥,你還好吧?”
武青林倒是還算冷靜,只是臉色陰沉的可怕,搖了搖頭道:“你先去吩咐下去吧,此事非同小可,就跟下面的士兵實話實說,就說在這些流民裏發現有人染了瘟疫,這樣他們知道了厲害,纔會配合你處理掉可能有問題的東西。”
這時候,不是擔心造成恐慌的時候。
也好在他帶出來的人不多,並且這些人,幾乎沒怎麼跟流民接觸。
重點——
是武青鈺帶來押運糧草的那些人,他們是跟這些流民在一起呆了一天一夜了。
“好!我知道該怎麼處理。”武青鈺也不敢耽誤,點點頭就快步走了出去。
這時候,那些喫過飯的流民已經盡數被燕北那幾鍋摻了迷藥的白粥放倒了,剩下的個別幾個也讓武青鈺命人拿住,限制起來了,所以這邊他吩咐下去,到士兵們執行,並不費力氣。
武青林帶來的騎兵押解了糧草先行,武青鈺帶的人暫時先留下來善後。
都是訓練有素的士兵,所以雖然時間倉促,但命令執行起來並不困難。
一切都有條不紊,很快的,木松就奉命押解了糧草上路。
而遠處的那個棚子裏,柳順子和那老者等了燕北半天沒等到人回去,又聽見外面的動靜,就狐疑的找了過來。
柳順子一眼就看見被一個大漢踩在腳底下的自家婆娘,頓時就慌了神,撲上來去掰那漢子的腳:“這是怎麼了這是?”
說着,又惶恐的轉向冷着臉站在稍遠地方的武青林,求情道:“鄉下婆娘不懂規矩,是不是衝撞了軍爺?還請您高擡貴手,莫要與她婦道人家一般見識。”
他盡了全力去掰那漢子的腳,可那感覺像是在掰一株盤根錯節的老樹的樹根,半點撼動不了。
而那婦人,被人踩在那裏半天,本是被嚇傻了的,這會兒看見自家男人過來,就彷彿是看到了救星,頓時回過神來,發出殺豬一樣的嚎叫聲:“當家的,救救我,快救救我!他們冤枉人,他們這是要弄死我啊!”
這一刻哭嚎起來,就儼然一個潑婦,再不似前一刻求人救女時候的謹小慎微了。
那隨行而來的老者也被驚的不輕,連忙佝僂着身子也跪了下去,求情道:“山野村婦不懂規矩,若是有什麼衝撞的,還請貴人們海涵!”
“不懂規矩?我看她是明白的很!”剛好武青鈺辦完了事,帶着幾個人把之前盯梢的三個人也提了過來。
那三個人都吃了粥,這會兒睡得死豬一樣,被扔在地上也沒醒。
燕北拋了個藥瓶過去,武青鈺一邊讓人給他們灌藥,一邊走進這棚子裏,猛地一腳踹在旁邊的水盆上,森冷着嗓音質問:“這帕子哪裏來的?”
那婦人半張臉都被踩在泥濘裏,動不得,聞言,就是目光閃爍着躲避起來。
衆人都在盯着她的一舉一動,自然將一切盡收眼底。
武青鈺本來也就是試探,現在就能確定——
這帕子就是罪魁禍首。
“我……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那婦人緩了一下,然後就強硬的狡辯,“我是不小心碰傷了那位軍爺,這纔想拿帕子給他裹傷口的,我又不是有意傷人的,你們……我知道我們小老百姓的命不值錢,你們這是要枉殺人命啊,哎喲!”
說着,就又不顧頭臉的哀嚎起來。
她那漢子被她哭得又心疼又無奈,就還想給武青林等人磕頭求饒。
武青鈺鞋底一抵他肩膀,阻止了他下拜的動作。
那漢子一愣。
燕北已經走上前來,質問道:“你家閨女是什麼時候發的病?你知道她得的是什麼病麼?”
漢子被問的一愣,到底是老實人,被人逼迫就本能的思索起來:“大概是四天前吧,我也不知道什麼病,一開始就是吐,又請不起大夫,後來就發起熱來,漸漸地就不省人事了。大夫,您救救我那丫頭吧!”
說着,眼眶就又紅了,看着倒是叫人動容。
燕北面上的表情很平靜,緊跟着又問:“她那小腿上的傷口是什麼時候傷到的?”
漢子這回沒有想:“就是她生病的前一天,那天在路邊看見有一棵果樹,那孩子餓得慌,爬上去摘果子,下來的時候被旁邊的石頭劃傷的。”
燕北去看的時候,孩子的傷口已經潰爛,十分恐怖。
男人說着,應該是想到了女兒的慘狀,就又拿袖子去抹眼淚。
燕北將那臉盆踢到他面前,再問:“這塊帕子你可認得?是你那婆娘所有麼?”
男人連忙擦乾眼角,看過去。
那就是一方很普通的棉布帕子,灰白色的,只不過——
很新。
他神色一時迷茫。
燕北大致就心裏有數了,緩緩的吐出一口氣,語氣仍是冷冰冰的說道:“你女兒感染了瘟疫!”
男人一聽,頓時就想翻白眼,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而跪在旁邊的老者就更是駭然,驚呼道:“這……不可能!怎麼會呢?”
要是柳順子家的孩子感染了瘟疫,那他們這所有人都有可能被傳染上了,這就太可怕了。
那邊那女人伏在地上半天,一直在給自己壯膽氣,她是壓根不相信什麼瘟疫之說的,當即就破口大罵:“你個天殺的,你是要下地獄拔舌頭的,我好端端的一個閨女,怎麼可能染上那種腌臢的病症,好啊,就因爲我不小心碰傷了你,你們這就要斷我們一家子的生路啊!”
說着,就又撒潑嚎啕了起來,捶打着地上的泥坑,髒水濺的到處都是。
“你閉嘴!”她這邊正嚎叫的起勁,冷不丁就被一道清冷的聲音打斷。
這一天一夜裏,在周圍走動的,除了流民裏的女眷,再就全都是男人了。
這一聲實在是太過突兀清亮了,那婦人的嚎叫聲戛然而止。
與此同時,衆人更是不約而同的齊齊循聲望去。
一剪單薄瘦小的人影披着件厚重的蓑衣從外面快步走進來。
蓑草堆在她身上,一座小山一樣,幾乎將她整個人埋沒,就越發顯得她嬌小玲瓏。
武曇沉着臉快步從外面進來。
武青林的臉色驟變,眼底的眸光瞬間就沉澱的深不見底,而武青鈺則是已經不由自主的迎上去,喫驚道:“你怎麼跑這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