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聲音很柔和,就像慈祥的長輩在和晚輩說話。
可是,她的話卻像是一把榔頭,狠狠的在我心窩子上砸了一下。
換了以前,有人這麼說,我一定不信。
但是槐園村的經歷讓我不得不相信老太說的是事實,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荒廢的老宅爲什麼會煥然一新。
陰間……這麼說……
我悚然的看着每一個人,如果崔道人說的是事實,狄家的人一夜之間慘遭滅門,那這些人……豈不全都是鬼!
那我和潘穎呢?
我下意識的轉頭看向潘穎,看清她的表情,我心裏一咯噔。
她的樣子沒有任何變化,相反,眼神還恢復了先前熟悉的靈動。
可這並沒有讓我覺得安心,反倒有一種奇詭的感覺越發猛烈的衝擊着我的大腦神經。
潘穎骨碌着大眼睛看了一圈,往我身邊靠了靠,小聲問:
“這是哪兒?這些都是什麼人?”
果然,她恢復了意識。
可我怎麼覺得這不是什麼好兆頭呢?
我略一遲疑,向老太問道:“狄金蓮呢?”
老太太微微皺眉,“六丫頭已經嫁做他人婦,你問她做什麼?”
我也皺起了眉頭,“是狄金蓮有求於我,我們纔會來這兒,我想當面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老太眼神不易察覺的閃動了一下,點了點頭,仍是那般和藹的說:
“事到如今,是應該把一些事給你們說清楚了,老太婆也不想自家的孩子死了還糊里糊塗的。”
“我們死了?”潘穎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我讓她稍安勿躁,強作鎮定的看着狄家老太,等着她開口。
從言語和氣勢上能夠看出,她應該是狄家真正做主的人,我必須瞭解現在是怎麼個處境,才能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狄家老太笑盈盈的看着潘穎,像慈祥的奶奶在看着自己的小孫女。
我只是這麼感覺,沒想到老太忽然笑呵呵的說:
“這小丫頭真水靈,倒是和六丫頭像的很。”
我一愣,聽她一說,我也發現潘穎和狄金蓮倒真有幾分相像。以前沒這麼覺得,是因爲兩個人的氣質完全不同,而且沒站在一起比較過。
潘穎絕對是個沒心沒肺的傻娘們兒,聽老太這麼說,竟然嘿嘿一笑,“老奶奶,我也覺得我和小狄姐姐挺像的。”
老太太倒是沒什麼,旁邊一箇中年人卻是臉一沉,“不得放肆,你要叫老祖宗!”
老太笑盈盈的擺擺手,“你跟個小孩子那麼較真幹什麼。來,丫頭,到老祖宗這兒來,讓我好好看看我狄家的閨女。”
她的話像是有股子魔力,潘穎只稍微猶豫了一下,就起身想要走過去。
我一把拉住潘穎,大聲說:“讓狄金蓮出來,我要當面把事情問清楚!”
“放肆!”
“不得無禮!”
一時間,桌上好幾個人都怒斥起我來。
聽老太自說自話,我早沒了好心氣,見狀伸手就往身後摸,想從包裏拿傢伙。
一把摸了個空,我心裏暗暗叫苦。
我都不知道是怎麼來這兒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換的衣服,包更加不知哪兒去了。
老太竟又嗔怒的制止了那些喝叱我的人,還是那句話——跟小孩子較真個什麼勁。
我估摸了一下形勢,心裏拔涼拔涼的。
竇大寶不知所蹤,傍身的傢伙也不在手上,真要打起來,我怎麼可能對付得了這一屋子的鬼,更何況還有潘穎這個小拖油瓶。
可我有種強烈的感覺,狄家這一屋鬼根本沒打算讓我和潘穎走。逗留的時間越長,就越難脫身。
可怎麼才能離開呢?
一眼看到跪着的三個人,我指了指三人,直接問狄家老太,這三人是怎麼回事。
老太太冷哼一聲,說:
“他們也算是人?給咱家當看門狗還勉強夠資格。”
“他們是人是鬼?爲什麼沒有影子?”
老太冷笑:“只是三個被拘來的魂罷了,咎由自取,活該有此下場。”
拘魂!
我太陽穴猛地一跳。
老太指着年紀大些的崔道人說:
“此人三十年前便幹那人柺子的勾當,我嫌他污我家門,便拘來他的魂魄,讓他的肉身在陽間替我看守宅院。”
不等我開口,她又指向另一個崔道人,“當年我顧念他年紀幼小,饒了他一條性命,沒想到這小子竟然也幹起了這缺德的勾當,既然天意如此,就讓他留下跟他老子做個伴吧。”
我聽得心驚肉跳。
原來兩個崔道人竟然是父子。
這麼說來,我們在前院看到崔道人的時候,並沒有看走眼。那不是鬼,而是沒了魂魄的行屍走肉。
做了鬼還能拘人魂魄,我根本聞所未聞。
老太的目光落在滿臉橫肉的巧姐身上,臉
色變得鐵青起來,對身邊的一箇中年人厲聲喝問:“她爲什麼會我狄家祕術?”
那人明顯一哆嗦,匆忙起身,低聲說:“看樣子,她多半是那個死丫頭的後人,我這就去把禍根除掉。”
說完就匆匆走了出去。
潘穎固態萌發,好奇的問這女人是怎麼回事。
老太對她倒是好聲好氣,說這女子的祖輩多半是狄家以前的下人,不但偷學了一些狄家密不外傳的法術,竟還傳給了後人。這算不得什麼大事,讓老大去把禍根剷除便是。
她說的輕描淡寫,我聽得膽戰心驚。
巧姐先前能輕易廢了鬼的眼睛,竟是因爲先人偷學了狄家的邪術。
剷除禍根……
我不敢想象這四個字意味着什麼。
來時崔道人起碼說對了一件事,狄家的人很邪門。
現在看來,何止是邪門,簡直是妖孽!
我實在不敢再待下去,拉着潘穎起身,後退兩步沉聲對老太說:
“時間不早了,我們要回去了。”
“傻孩子,說什麼傻話。這裏是你的家,你還要回哪兒去?”老太太仍是那般笑盈盈的說道。
我儘量剋制着情緒,緩緩的說:
“我們來這裏,只是受狄金蓮的請求,來幫她找婚書。不敢說是一番好心,但也絕沒打攪狄家安寧的意思。陰陽殊途,這件事應該到此爲止了。”
老太昏黃的眼珠轉了轉,看了一眼潘穎,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