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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點命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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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瞎子抹了把汗,掏出紙筆,湊到牛油蠟旁邊,在上邊寫着什麼。

    見他和三毛都眯着眼睛,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這會兒我已經幾乎看不到外邊的情形了,瞎子和三毛雖然看不到房子和棺材,但卻同樣是陷入了昏暗中,只有靠着牛油蠟的火光才能看清東西。

    接過瞎子遞過來的本子,就見上面寫着:

    把鐵板打開,跟着我一起下去,如果見到鬼,也假裝看不見;如果鬼傷人,你就敲響鎮壇木。

    我點點頭,想了想,揣起本子和筆,示意他把右手伸出來,咬破指尖,按照破書上的記載,在他手心裏畫了道符。

    我給三毛也同樣畫了符,告知兩人,如果出狀況,這符可以幫他們抵擋一下。

    剛要招呼瞎子一起掀鐵板,他突然一把拉住我,從我手裏搶過紙筆,快速的寫道:你會點命燈嗎?

    我怔了怔,隨即明白了他的用意,點了點頭。

    瞎子立刻把上衣脫了下來。

    見我從包裏拿出事先準備的毛筆和硃砂,瞎子朝我還在流血的手指看了看,神情有些疑惑。

    我當時並不明白他爲什麼會有那樣的表情,事後聽他說才知道,當時情況那麼緊急,我完全可以直接用自己的血畫符。

    所謂的點命燈,就是用符籙增強頭頂和雙肩的三把陽火,增強陽氣,抵禦陰邪。

    破書上有許多道符籙是可以用血來畫的,可唯獨點命燈的符籙特別註明,必須用硃砂來畫。

    我這個新晉的陰倌,連二把刀都算不上,只會照本宣科,所以只能指望喪葬鋪買的硃砂能管點用。

    我用毛筆蘸着硃砂,在瞎子的前額和雙肩各畫了一道符籙。

    又拿出黃紙,讓他寫下自己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然後在黃紙上畫了符籙,就着牛油蠟燒了。

    符紙燒成灰燼,我就見瞎子的頭頂和雙肩都冒出了燭火般的火苗。

    喪葬鋪買的硃砂倒沒參加,然而看到瞎子的陽火命燈,我的心卻是一沉。

    按照破書中的記載:陽間紅火,陰間綠焰。活人的命燈應該是火紅色的,可瞎子的命燈卻並非如此。

    他頭頂的陽火非常虛弱,只有一紮多高,而且恍惚不定。雙肩的命燈倒是旺盛,卻並非火紅色,而是綠色的!

    我先前只看到瞎子額頭有一股濃重的黑氣,可怎麼也沒想到,他的命燈竟有兩盞都是綠的。

    這意味着——他已經一隻腳邁進鬼門關了。

    瞎子應該是從我的神情間看出了端倪,擰着眉頭揮了揮手,示意我時間不多,趕緊替三毛‘點燈’。

    我又蘸了些硃砂,就要替她畫符點命燈。

    可就在轉過身的一瞬間,我渾身猛一哆嗦,毛筆差點脫手掉在地上。

    她身後竟然站着一個皮包骨頭的男人。那人臉色墨黑,眼睛散發着貓一樣幽幽的綠光,正在伸出鮮紅的舌頭,一下一下的舔着三毛一邊的脖子!

    一旁的瞎子眼珠轉了轉,伸手就往我口袋裏摸。

    跟着就聽“啪”的一聲脆響,我就眼看着三毛身後的黑臉男人露出驚恐的表情,身形扭曲兩下,竟然消失了!

    回過神來,纔看清瞎子一隻手拖着翻轉過來的羅盤,另一隻手裏拿的卻是假臉老頭送給我的那塊‘兩響’。

    敢情那一下響聲,是他用鎮壇木叩擊羅盤背面發出的。

    我只覺得渾身發挺,脖子發僵,臉發脹。

    剛纔那個皮包骨頭

    的男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鬼!

    這時我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

    三毛原先是一副富家小姐糅合了愣頭青的模樣,這會兒早嚇得跟篩糠似的,渾身哆嗦不停。

    見她想說話又不敢,瞎子朝周圍看了看,忽地嘆了口氣:

    “唉,說吧說吧,這會兒已經無所謂了。”

    我抿了抿嘴脣,沒有提出反駁。

    因爲,這時我已經完全看不到外界的情形。

    在我眼裏,三人已經是置身於一間沒有門窗,真正的密閉房間裏了。

    大局已定,真的沒有回頭路了。

    “天怎麼黑了?”三毛帶着哭音顫顫嗦嗦道:“剛纔……剛纔我怎麼覺得,有……有人在我後邊……”

    瞎子拿出煙盒,抽出一根遞給我,我沒接,他自己叼在嘴上,從三毛手裏接過牛油蠟,就着燭火點着,深吸了一口:

    “嘶……呼……三小姐,你不是想見鬼嗎?你現在只要扭過頭,就能看見了。”

    “你別嚇她了。”

    我皺着眉頭說了一句,讓三毛別怕,剛纔的確有‘髒東西’在她身後,不過現在已經不在了。

    三毛雖然肉嘟嘟的,但絕不笨,看了瞎子一眼,扭臉問我:“我是不是也要脫衣服?”

    見她有些扭捏,我苦笑:“脫吧,保命要緊。”

    那時候面對女生,我還沒到沒臉沒皮的境界。可我發誓,我對胖妞絕對提不起想法。

    因爲,在我眼裏,她和瞎子一樣,已經完全是兩副死人臉了。

    等到三毛咬着牙脫掉t恤,露出只包裹前胸的一抹黑色時,我的心還是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跳動的速度。

    而瞎子則用他那雙‘瞎眼’,肆無忌憚的在胖妞身上掃量,就差沒吹響流氓哨了。

    我使勁閉了閉眼,收斂心神,替三毛畫了符。

    最後的黃符燒盡,看到三毛頭頂和雙肩現出陽火,我不由得又是一陣嘬牙花子。

    她的命燈陽火雖然不像瞎子那樣變成綠色,但紅色的火光卻和蠟燭的火苗差不多,實在是虛弱的可憐。

    要知道這還是我畫完符以後的結果,我按照破書畫的符籙,可是增加陽氣用的……

    見我想收傢伙,瞎子忽然問我:“你不給自己點命燈?”

    我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點亮命燈,還是有一定作用的,起碼可以讓我知道,我在陽間的運勢是興旺還是衰敗。

    可當我脫下上衣,替自己畫下符籙的時候,我和瞎子同時呆住了。

    瞎子深吸了口氣,低聲說:“兄弟,看來你的運勢也不怎麼好啊。我雖然看不到命燈陽火,卻略懂一些相面之術。你……”

    見他猶豫着沒再說下去,我硬着頭皮朝他笑笑,又看了看三毛,說:

    “沒事,現在咱們三個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要生一起生,要死……”

    我也沒再說下去,只是把一面八卦鏡還給了瞎子。

    自己給自己畫符,總要有個對照。

    瞎子的八卦鏡就是拿來照着畫符的。

    透過八卦鏡,我看到自己的三盞命燈陽火也被點燃了。

    我很羨慕三毛,甚至羨慕瞎子,瞎子至少還有一盞命燈是火紅色的。

    而我,三盞陽火,竟全是一尺多高的幽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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