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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冥紙遮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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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機被掏出來以後,我只是匆匆看到,上邊顯示的來電人的標註——杜太太。

    然後……我就和孫屠子一樣,被從樓上趕了下來。

    接下來的整整兩天,我和孫屠子都被分別羈押在西城分局的拘留室裏。

    期間審訊的時候,我把去老屋的目的、聯絡呂珍的過程,以及到達那附近後,所有的遭遇全都事無鉅細的說了出來。

    當然,我只說去老屋是想看看祖輩有沒有什麼值得收藏的遺留物品,並沒有說有着明確的目的性。

    事實是,到目前爲止,我仍不能確定,祖父留給我的,究竟是什麼。

    至於丁斜楞到底是什麼狀況、樓頂的石槨是何全貌、裏邊是否有什麼……等等等等,我都無法得知。

    這期間,並沒有熟人來‘撈’我和孫屠子,我好歹算是‘公門中人’,知道這當中有些程序是不能私自逾越,所以也不怎麼覺得委屈。

    這件事出現轉機的初始,是在我被羈留的第二天夜裏。

    半夜我睡得正沉,忽然被一陣“叮叮咣咣”的聲音驚醒。

    我翻了個身,暗罵這是哪個傢伙大半夜犯矯情‘敲喪鐘’,老子雖然是涉案人員,但最多也只是嫌疑人,這大晚上的瞎折騰,難道還想連夜提審,對我嚴刑逼供?

    耳聽敲擊聲不斷,我終於耐不住性子,一個翻身坐起來,“你上輩子是打更的?大晚上的不讓人睡覺,想幹嘛……”

    我吼了一半,後半截一下哽在了嗓子眼兒。

    透過鐵柵欄,我看到外頭的確站着個人,但卻不是我想象的夜裏提審犯人的架勢,也不是新入行的小警員拿嫌犯解悶。

    對方甚至都不像是警務人員,而是一個身形偏瘦的女子。

    這女人就站在柵欄外頭,卻是背對着我,低着頭,原地不住的晃悠。

    拘留室也分男女號,這大半夜的,怎麼會有穿便裝的女人出現在這兒?

    事出反常必有妖,難道說這女子不是人?

    可要說她是什麼鬼魅邪祟也不合邏輯啊,拘留室在警局裏頭,有浩正罡氣庇護,除非裏頭同時關押衆多窮兇極惡的重犯,否則局勢不會被輕易改變,尋常鬼魅是進不來的。

    這會兒我的揹包雖然不在身邊,但也不覺得多害怕,畢竟‘猛鬼夜襲警局’只是二流電影裏的荒誕橋段,我還真不信有什麼鬼魅能在局子裏作惡。

    這女的一直沒回頭,也不吭聲,就只是站在原地掂着一隻腳尖晃悠。

    關鍵我看不見她的臉,但是越看越覺得她的背影有點熟悉,好像曾在哪裏見過似的。

    我忍不住起身朝前走了兩步,又往側邊邁了一步,偏着頭想看清對方的模樣。

    可隨着我的動作,這女的竟也偏了偏身子,仍是背朝着我,像是刻意不想讓我看到她的模樣。

    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又盯着她看了看,終於完全清醒過來,試着說道:

    “你以爲不看臉我就認不出你了?別這麼幼稚,你的髮型已經出賣你了!”

    對方還是不說話,但身子扭了兩下,看樣子很有點扭捏,還很害羞。

    我心裏有了底,沒好氣的擡高了聲音:

    “行了!都說你已經暴露了!腦袋像蘑菇一樣的鬼差,你好像是獨一份!”

    “嘿嘿……”

    訕笑聲中,對方終於轉過了身子。

    和她正面相對,我哭笑不得。

    這貨還真是我所認識的三個鬼差之一,而且是和我有過相當一段時間交集的波波頭!

    “我真搞不懂,你這個德行都能做鬼差?那邊的衙門都是鬧着玩的啊?”

    我退後幾步,一屁股坐回牀上,“好歹算是朋友,大半夜的來吵我睡覺,你覺得有勁嗎?”

    波波頭垂着頭,斜瞥了我一眼,終於含糊的開口道:

    “我也不想來找你啊,可是有人想見你,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有必要讓她見你最後一面。”

    波波頭遭遇悽慘,而且是我親手替她平的冤,我對她本來就沒有惡感,反倒很有點見到‘故人無恙’的欣慰。

    雖然不知道她因爲什麼做了鬼差,可聽她這麼說,我也覺得奇怪。

    我是陰倌,鬼魅對我來說,算是‘工作對象’。

    鬼差帶來的,當然不會是人。

    我想不出是什麼鬼想見我,而且還會勞動陰間的差官引薦。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沒有鬼差引路,一般的鬼也進不來這兒。

    “誰要見我?”我直接問。

    波波頭眨巴眨巴眼,朝着一邊揮了揮手。

    接下來,我就眼睜睜看着,一個人形虛影從她揮手的方向、從對面的牆壁裏緩緩擠了出來。

    這同樣是一個女人,不,準確的說,同樣是一個女鬼。

    她正面對着我,然而和剛纔最初見到波波頭時一樣,我看不到她的臉。

    因爲,她雖然是正面朝着我,卻是低着頭,頭髮披散下來,遮住半張臉。

    不光如此,她的臉上還覆蓋着一張黃表紙,就是燒給死人的那種。

    這女人身上套着一件樣式怪異的淺綠色袍子,光着腳和兩條胳膊。

    我無法通過衣着和體型辨認她的身份。

    “她是誰?爲什麼要找我?”我斜眼向波波頭問道,“她爲什麼要擋着臉?”

    波波頭嘆了口氣,“她是覺得沒臉面對你,所以才刻意撿了張冥紙遮住臉的。不過,要我說,那是她多想了。”

    接着,她又對着那冥紙遮臉的女鬼嘆了口氣,“唉,我說過,徐禍爲人還是相當不錯的,你真不用這麼糟踐自己。”

    越聽她說,我越迷糊。

    ‘沒臉見人’本身絕不難理解,無外乎是做了爲人不齒的事,才羞於露臉。

    可我不記得和哪個鬼之間有過相互背離原則的經歷,更沒印象,我和哪個女鬼彼此有過始亂終棄。

    這時,波波頭‘咳’了一聲,對那個女鬼說:

    “時間有限,有什麼要說的,趕緊說吧。”

    女鬼明顯的遲疑了一下,終於開口了。

    她只說出第一句話,我就像是如遭電噬般渾身劇震。

    她說的第一句話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僅僅只是這三個字,我已經認出了她的身份。

    這個羞於見我的女鬼,竟然是呂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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