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玖處理的非常的仔細,所有動作都是小心翼翼的,雖然嘴上一直在埋怨着,可卻是心疼的不得了。
陸亦臣就這樣看着她,也許她跟六年前最大的不同就在於,六年前出了事她會驚慌無措,而現在她已經是一個經驗豐富的醫生了。
但是那種緊張的情緒卻是一點都沒有變,說話的語氣,還有那種慌張的眼神,一模一樣,摻不得絲毫的虛假。
“小九。”
當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蕭玖感覺渾身都酥軟了一下,因爲她明顯就能聽出來,他喊的不是蕭玖,而是小九。
以前在談戀愛的時候,他就一直這樣稱呼她,她喜歡他這樣稱呼,帶着一種溫柔的溺寵,她以爲這輩子都不會從他的嘴裏聽到這樣的稱呼了。
“小九,你還是跟以前一樣,還是那麼緊張,在電話裏,你不是說的很決然嗎?又爲什麼要來?”陸亦臣現在說話的口氣很淡,卻有四兩撥千斤的衝擊。
蕭玖緊緊的抿了抿嘴角,然後繼續給他處理傷口,只是回道:“因爲我是一個醫生,醫者仁心。”
“很好的一個回答。”陸亦臣好像淺淺的笑了一下,然後又接着說道,“只是我不信。”
他不信?
蕭玖擡起頭來看着他,儘量讓自己的口氣也能做到像他一樣的淡然:“那你覺得是怎樣?”
陸亦臣垂下頭看着她的眼睛,好像找回了六年前的那種感覺,她的眼睛其實一直很清澈。
“我現在還記得六年前,出車禍的那個晚上,你最後跟我說的那幾句話,你說如果我死,你就陪我一起死。”
說到這裏陸亦臣頓了頓,蕭玖又連忙低下了頭,記憶也一下子回到了那個可怕的夜晚,她都不敢再去回憶了。
“我真的想不通,一個要陪我一起死,一個連死都不怕的女孩子爲什麼要逃?這世上還有比死更糟糕的結果嗎?”陸亦臣一語中的,連死都不怕了,又爲什麼會擔心他會成爲植物人?
“是不是我媽給了你什麼壓力?”蕭玖真的沒有想到,他一句話就問到了重點。
蕭玖正在包紮的手好像一直在發抖,陸亦臣能看的出來她的情緒變化,一下子就握住了她的手,迫使她擡起頭。
“告訴我,是不是我媽給了你什麼壓力?是不是她威脅你讓你這麼做的?”
這一刻蕭玖真的感動的想哭,他問這句話是什麼緣由呢?因爲他心裏還有她嗎?不惜猜測到他媽媽頭上?
也就在這一刻蕭玖想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他,告訴他的確是這樣,告訴他他們其實還有一個很可愛的女兒,告訴他,當年如果她不跑他們的女兒就會死。
可蕭玖正打算腦子一充血,要全部說出來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喬莉打來的。
喬莉?
喬莉現在的存在就是對她的警告,是對她道德的一種警告。
她連忙調整了一下情緒,站起身來,走到一旁接起了電話:“喂。”
“喂,蕭醫生,你剛纔給我打過電話?真的是抱歉,剛纔有點事情沒有帶手機,蕭醫生找我什麼事?”喬莉還是跟往常一樣,很是熱情的口吻。
“哦,對不起,我剛纔打錯了,真的是抱歉。”
“這樣啊,沒事。”喬莉說完好像要掛電話,但是又想到了什麼,連忙的說道,“哦,對了,蕭醫生,你最近什麼時候有時間呢?我馬上就要進組了,在進組之前,有很多的問題想要請教你,想單獨跟你見一次面。”
她們兩個雖然已經見過多次,但是還沒有單獨在一起談過,蕭玖雖然心底很不想答應,但是也不得不答應。
“那好吧,明天下午我就有時間。”明天小雨滴分班考試應該一上午就可以結束。
“那好,明天我們再聯繫,我派車過去接你。”
“好。”
蕭玖掛斷了電話,這會兒頭腦就完全的清醒了,她又返回到了客廳裏,在他的旁邊蹲下身來,繼續爲他做着包紮工作,然後回道:
“對於你剛纔的那個問題,我真的好想說是,但又不想欺騙你,之前你在電梯裏也說過了,六年前我們兩個年紀還都不大,年少無知,壓根就不懂什麼叫愛情。
當時我說要陪着你一起死,是在特定的情形下說的,但事後,冷靜下來,又有幾個人不怕死呢?那時候我也才20歲,大好年華,要嫁給一個植物人需要多大的勇氣啊,所以……”
“不要再說了。”陸亦臣打斷了她的話,此刻他的眼眸裏蒙上了一層霧,好像是哀傷,又好像是憤怒,又好像什麼都沒有。
“不要把人性的醜陋,軟弱和自私暴露給我,我心目中的小九,我喜歡過的那個小九她不是這個樣子,可能那個小九真的在六年前那場車禍裏死了。”
陸亦臣說這話的時候眼裏的悲傷還是很明顯的,六年前的那場戀愛他說是年少無知,但是又怎麼可能?
怎樣年少無知的愛情,才能讓他連命都不要?當年的他有多愛她蕭玖心裏清楚,但她更清楚的是,她更愛他,不管是以前,現在,還是以後,都不會變。
只是現在她愛不起了而已。
“那你就當她死了吧。”蕭玖決然的這樣說了一句,她沒有擡頭去看陸亦臣的表情,也不想看到他現在的表情。
“已經包紮好了,千萬千萬不要再傷到了,留下疤是在所難免的事情,但不要讓情況更壞了。”包紮好了之後蕭玖站起身來。
“謝謝。”陸亦臣說了這兩個字,在他們兩個之間,這兩個字說出來挺陌生的。
說完陸亦臣便站起身來,看那個樣子是要準備出門,蕭玖忙問:“你要去哪裏?”
“傷口處理好了,當然是要去公司。”
“你都這樣了,還要去工作?”
“我怎樣了?”陸亦臣反問,“只不過是手臂受傷,又沒有斷手斷腳,又沒有出不去門,怎麼就不能去工作?”
“你這是在跟我擡槓。”
“我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陸亦臣說完就拿過了自己的外衣,蕭玖連忙接過來,說道:“我來吧,你要做的事情我從來也攔不住,但你這樣不能開車,我送你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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