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她當年的遭遇，衛蒼霖心中如同刀攪一般。
他恨自己沒有早點遇到她。
若是能夠早一點，只早一點點，他也不會讓她受這樣的苦楚。
連他自己此時都沒有意識到，他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念頭。
“我好恨！”薛東籬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地說，“我好恨那個害我背井離鄉的村霸，是他讓我與父母永遠骨肉分離。”
五玄心中也彷彿在淌血，道：“七玄，別傷心了，你還有我們，我們這些師兄弟，比親人還要親。”
薛東籬回過頭，給了他一個淡淡的微笑，道：“是啊，我還有你們。大師兄對我如兄如父，我幾乎就是他帶大的。還有二師兄、三師兄……他們都對我很好，我以前一直羨慕隔壁小花有哥哥，我一下子有了六個哥哥，又怎麼會不高興呢。”
她的聲音帶着一抹淒涼，明明她在笑，可是他們就是覺得她在哭。
她的眼淚從來都是在心裏流的，八萬八千年來，都是如此。
五玄情不自禁想要上前抱住她，但他慢了一步。
衛蒼霖先他一步摟住了薛東籬的肩膀，道：“後來呢？”
五玄看着自己伸到一半的手，沉默了片刻，又慢慢地縮了回去。
薛東籬的眼神有些空洞，彷彿回到了那遙遠的過去：“後來……我跪在這裏失聲痛哭，我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就算離開也是餓死。於是，我想要追隨父母而去。”
她的眼神黯淡，指着懸崖輕輕道：“所以我從這裏跳了下去，那天的水，很冷。”
“我感覺自己在不停地往下墜落，無法呼吸。”她繼續說，“哪怕過去了這麼多年，這種感覺也依然無比清晰。”
“就在我快要被淹死的時候，忽然一股力量將我捲了起來，然後，我就看到了師父。”
說到這裏，她的眼中浮現出一抹神采，道：“那時的師父，白衣勝雪，氣質高雅、面目俊美，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好看的人。”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見到了傳說中的神仙。”
“我呆呆的望着他，傻乎乎的問他，他是神仙嗎？”
“他對我笑了笑，他的笑容也那麼英俊。”
“然後，他問我……”
說到這裏，薛東籬臉上的神采忽然淡了下去，眼底浮現出一抹複雜的神色。
五玄覺察出了什麼，道：“七玄，師父問你什麼？”
薛東籬沉默了許久，她臉上原本浮起的那一抹笑容，也漸漸的消失了。
“他說……”
薛東籬有些艱難地道：“他說：反正你已經決定要死了，不如爲我做一件事情。如果你做到了，我就收你爲徒，讓你成爲天人，擁有強大無比的力量。”
薛東籬這才發現，原來有很多事情，都被她選擇性地忘記了。
師父從一開始收她爲徒，就是有目的的。
是啊，她的天賦算不上頂尖，容貌雖然尚可，但以當時自己那渾身髒臭的樣子，肯定也是入不了見慣了絕世美女的師父的眼的。
師父之所以收她爲徒，正是因爲她有用。
可以用來獻祭！
她的心
口一片冰涼。
那個時候的她，早已經絕望了。
只要有人願意給她一線希望，哪怕是要她爲奴一生，她也會願意的。
所以她點了點頭，道：“好。”
師父朝她微微一笑。
那個笑容，是她這輩子見過的最美麗最燦爛的笑容。
“記得你今天的話，以後……不要恨我。”
說罷，師父朝她伸出了手，食指點在了她的額頭上。
然後，她就暈了過去。
等她醒來的時候，師父已經將她帶到了天機山了，她也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躺在師父的洞府之中。
師父對她笑得很溫和，就像一位和藹可親的兄長。
薛東籬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睛，一時有些失神。
師父親自將一碗藥汁遞給她，然後摸了摸她的頭，說：“快把藥喝了吧，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弟子了。”
薛東籬喝着苦藥，但心裏卻甜滋滋的。
她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運的人。
她不僅死裏逃生，還拜入了天機門下，成爲赫赫有名的絕頂高手天機真人的嫡傳弟子。
她一躍便從一個最底層的貧民，成爲了天人。
誰能比她更幸運？
可是如今想來，命運所給你準備的任何禮物，都是有代價的。
或許她所付出的代價，比她得到的多得多。
她忽然想，如果再讓她選擇一次，她還會答應師父嗎？
沉默了許久。
或許她還是會答應師父。
那個時候的她，早就絕望了。
連死都不怕，還會在乎別的嗎？
“東籬。”衛蒼霖伸出手，環住了她的肩膀，她轉過頭，有一瞬間彷彿看到了幻覺。
彷彿看到了師父，正在對着她溫和地笑。
幻覺只維持了一瞬，再看時哪有什麼師父，明明是衛蒼霖。
衛蒼霖也笑得溫和，他那張俊美的臉上彷彿洋溢着動人的光輝。
“東籬，已經過去了。”衛蒼霖將她拉入自己的懷中，輕聲道，“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八萬多年了，都不過是過眼雲煙。現在有我在你的身旁，我會保護你，愛護你，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話還沒說完，五玄忽然面色冰冷地走了過來，按在他的肩膀上，然後將薛東籬拉開，淡淡地說：“十師弟，你這話不對。”
衛蒼霖皺起眉頭，不滿地看向他。
五玄面色嚴肅地說：“雖然已經過去了八萬多年，但這件事依然如同惡靈一樣，籠罩在我們的頭頂，如果不調查清楚，我們又怎麼把七玄從詛咒之中解救出來？”
他眼神慢慢變得有些不善，道：“十師弟，莫非你是在幫師父說話？你受師父教導最晚，他將你安排在七玄的身邊，果然是有目的的嗎？”
衛蒼霖面色也漸漸沉了下去，道：“五師兄，注意你的言辭，我一心向着東籬，絕對不是來監視她的。何況師父也不是那種陰險狡詐之人，請你顧念一點師徒之情，不要妄加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