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波頭說,她知道的,就算不能直接說的,也已經給了我提示。
我心知肚明,她當差官纔多久,還是個芝麻小官,今天告訴我的一切,多半都是下邊要她轉達的。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了。
又和她寒暄幾句,我就想帶着孫祿離開。
孫祿也說得趕緊回去,喫那麼多,他想拉大號。
轉眼看向陸小龍,卻見他兩眼直勾勾地盯着波波頭,整個人像是木雕一樣,一動也不動。
孫祿小聲對我說:“這孫子從剛纔一直就這樣了,估計是犯花癡了。”
我微微搖頭。
我對波波頭的印象真的十分好,不覺得綠龍能配得上她。
“小綠,走了。”我喊道。
“他不能走。”波波頭突然走過來,晃盪雙手,有些吊兒郎當地說:“這睚眥別院落成前,他就在這兒。也就是說,他算是被睚眥大人認可的。
我說帥哥,這麼大的宅院,怎麼都得有個人看管吧?要我看,就讓他留在這裏做個管家得了。”
“管家?”我瞥了陸小龍頭上的綠毛,心說這主意是不錯,只是人選好像不大對。
陸小龍也回過神來,抗議道:“我不做管家,不要待在這兒!我要跟徐大哥去……反正我要跟着徐大哥!”
“你跟着他幹什麼?”波波頭瞪眼,“敢出城河鎮一步,我立馬帶你回去下油鍋!”
跟着轉向我,笑眯眯道:“帥哥,這睚眥別院還算不上是孫哥的陰宅,得算你的別野。這裏太亂了,我得留下替你收拾收拾。這小綠毛正好幫我忙。”
“好的!”陸小龍立刻跳到跟前,姿態表情和剛纔判若兩人,一副打了雞血的興奮模樣。
我哭笑不得,說:“收不收拾無所謂,我又沒打算在這裏待。”
波波頭卻是正色道:“哥,你幫過我,我一直都沒能報答你,替你收拾屋子,算是……”
“行吧。”我明白了她的心思。
她卻又含糊地說:“過一陣子,還是會有人來住的,而且不是少數……”
我心繫孫屠子安危,沒把她這話放在心上。
臨出門,波波頭忽然又叫住我:“哥,你這樣的帶不走孫哥的!”
我愣了下,纔想起除了五鬼等特殊分子,我好像還真沒從驛站帶人離開過。
波波頭說:“孫哥現在還是鬼犯,要帶鬼犯走,就得有鎖魂鏈。”
“就是得上銬子唄。”孫祿搓着手,嬉皮笑臉道:“鬼差大大,勞煩您,借一副給咱們唄?”
波波頭白了他一眼,卻是慢悠悠轉過了身,同時卻是自言自語般說道:
“陰陽蛛絲本就是邊界產物,紅的勾魂,綠的好像隨便什麼鬼都能牽着走,不比鎖魂鏈牛掰啊……”
我頓悟。
拉着孫屠子來到門外,心念到處,右手掌心竟真的鑽出一根綠色的絲線。
“凌盜爺真夠意思,給了我這麼件好東西。”我邊唸叨凌四平的好,邊用蛛絲將孫祿捆得牢不可破。
“哪個凌盜爺啊?你這綠色兒的釣魚線就是他給的啊?誒誒,你輕點兒,勒我肉了!”孫祿並不知道金冠盜爺的事。
我告訴他,凌盜爺就是史胖子的祖宗。
這趟凌四平幫了我不少忙,再見到史胖子,我可得對他好點兒。
關鍵一點,他祖宗管我叫二哥……
“徐禍!徐禍!醒醒!”
聽到郭森呼喚,我睜開了眼睛。
還在救護車上。
車已經停在了醫院正門口。
見季雅雲也已經醒來,我顧不上多問,往身旁瞅了一眼,說:“下車。”
郭森剛要邁步,被季雅雲攔了一把,“讓他們先走!”
“誰?”
郭森疑惑的看向我身旁。
在他看來,那只是一團空氣。
林彤含糊道:“我是不是跟你說,徐禍禍不會那麼心寬,在路上睡着?而且是和女的一塊兒睡?噩耗不一定是噩耗啊。想要孫祿活着,就聽他們的。”
“哎呀哎呀……禍禍!禍禍!”
後車門才一開,仍被蛛絲捆綁的孫屠子就雙手抱頭,誇張地叫了起來,“太陽還沒落山,我見光死啊!!!”
因爲郭森的身份,我不想多跟他掰扯,硬是連拖帶拽把他拉下車,走出幾步才小聲道:
“妹個見光死。波波真要你死,能讓我帶你走?你好好看看,蛛絲是什麼色兒?”
波波頭沒有騙我,我用凌四平賦予的陰陽蛛絲,真的把孫屠子帶了回來,而且直接帶上了救護車。
郭森自然是看不到孫祿的,季雅雲和被袁七姑附身的林彤卻能看到,所以纔有那番對話。
這時我真正長鬆了口氣,因爲,捆着孫屠子的蛛絲,已經從綠色變成了紅色。
這也就意味着,孫祿由死鬼,又變成了生魂。
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郭森追了上來,興奮地大聲道:“沈晴剛剛打電話,小孫又活了!”
他有些語無倫次:“你睡着的時候,打電話過來說,孫祿已經不行了……我想叫醒你,林彤不讓……現在……現在怎麼就又搶救過來了。這話怎麼說的……這話怎麼說的……”
“這話怎麼說的?怎麼叫‘怎麼又搶救過來了’?”孫祿直瞪眼,“老子可是因公負傷,還不能搶救過來,非得犧牲啊?”
我問郭森:“火車上送來的人,都驗過血了嗎?”
“哪有這麼快?”郭森指指身後幾輛救護車,“富林到這裏不近,路上能抽血的已經抽了,化驗還得等……”
一路來到急救室外,正見到孫屠子的老爹和幾個親戚。
見同樣屠夫相貌的老子早已哭紅了眼,一向死硬的孫屠子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老爺子不容易啊,肯定是怕我老媽哭背過去,纔沒讓她來……”
“別丟人了!”
我眼珠急轉,斜眼間,餘光見到林教授正往這邊走來。
跟他一起的,還有老古。
本來我還有點不知所措,見到這二老,多少鎮定了些。
“徐禍,孫祿的情況……不樂觀。”林教授一臉凝重。
老古往我身邊斜了一眼。
他明顯看到了哭得跟二傻子似的孫屠子,卻也一臉凝重地對我說:
“如果沒有匹配的肝臟替換,他撐不了多久。”
“我知道。”我應了一聲,環顧四周那許多悲慼的面孔,咬牙間,轉向孫祿的老爹,一字一頓道:“叔,屠子一定沒事。除非,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