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廟石門被苗成雲親自移開,林朔站在門口聞着裏面傳出來的氣味,再一次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果真是她,那個導致崑崙山雷雨夜的兇手。
據女魃人聶博藝所言,這人應該就是女魃安全官。
此時的林朔,也願意相信這一點,因爲如果神廟裏的人不是女魃安全官,那麼自己的女兒林映雪,就基本上鎖定身份了。
屆時林朔面臨的事態,將會更加詭譎難測。
其實把神廟裏的這個女人殺了,從此父仇得報蓋棺定論,然後回去跟一家老小好好過十年的太平日子,閨女是閨女,兒子是兒子,其他不管。
十年之後,轟轟烈烈大戰一場,戰死也就戰死了。
這個選項對林朔來說,並不是沒有誘惑力。
不能去選擇,是因爲自己處在這個位置上,他如果真這麼辦事兒了,那人類文明也就喪失了希望。
因此在進門那一瞬間,林朔的心情是很複雜的。
而直到此時此刻,他才明白老孃雲悅心和老丈人苗光啓唱着雙簧把這筆買賣甩給自己的用意。
原來,考題就在這裏。
這並不是能力上的考覈,而是意志的叩問。
當血淋淋的真相即將展露眼前,自己到底敢不敢去揭開最後一層面紗,然後心不慌、手不軟。
主觀意願和客觀事實的無情碰撞,每每這種時候,人哪怕能力再強,也是孤獨無助、渺小無憑的。
所謂心魔,不過如此。
神廟大門之內,是一段漫長的向下臺階,坡度並不陡峭,林朔慢慢走下去,逐漸堅定了決心。
事到臨頭能豁得出去,這是林家人一貫以來的作風。
而在內心煎熬的同時,依然可以抽絲剝繭,耐心地剝出一層一層的事實,尋求事物的最優解,這纔是獵門總魁首必須具備的素質。
這眼看就是最後幾步了,自己萬萬不能退縮。
……
崑崙園區的林府後院,獵門五老和林朔的五個夫人,又開始了一場蔬菜宴。
這種宴會,關鍵倒是不在於喫蔬菜,而是苗光啓在幾個林家夫人面前分析目前的局勢,給她們喫一顆定心丸。
苗光啓甩了甩一串烤韭菜上面的油,嘴裏說道:“其實南美的情況,去年我們四個去那邊跟一位三龍級的女魃人大戰之時,就已經初步瞭解了。
雖然殺死了那個女魃人,可拔出蘿蔔帶出泥,事情遠遠沒有結束。
在此之後,我又和雲三妹兩人暗中去了一趟,連考察帶推測,再加上西王母提供的一些情報,前前後後算是基本弄清楚了。
女魃人對於重返地球的佈局,其實早就開始了。
五千多年前,它們就弄出來了海妖這種東西,這可以理解爲女魃人重返地球的先頭部隊。
不過在女魃人內部,對於重返地球這個事情,當時意見應該是不統一的,技術也應該並不完善。
所以海妖出現在地球上之後,它們並沒有接受女魃人的意志,而是憑藉着並不出色的智慧在海里活動,算是給女魃人提供一些基本的環境信息,好爲下一步的正式計劃做準備。
女魃人當年就是一種水生的生物,所以它們會先探測海洋。
結果探着探着它們就自然明白了,海洋雖然佔地球面積大,可它們重返地球的阻力並不在海洋裏,而是在陸地上。
人類文明已經初具規模了,這個問題它們是繞不過去的。
而在五千年之前,人類文明最強盛的所在,是歐亞大陸,這是西王母經營多年的地盤,女魃暫時不便染指,所以它們看上了美洲。
當時那裏有瑪雅文明,雖然科技樹整體落後一些,可規模也還不錯。
所以在那個時候,女魃人在美洲應該是有佈局的,這也就導致了海妖崇拜的興起。
可是說到底,女魃一開始的着力點在海洋,哪怕把注意力放到美洲,那還是晚了一步。
早在它們之前,九龍里的另外兩個存在,句芒和蓐收就已經分別佔據南北美洲了,也成爲了當地文明的主流信仰。
所以女魃人忙活了半天,也就爭取了少部分人來信仰海妖,成了主流信仰裏的邪神。
之後女魃和句芒蓐收的矛盾不可避免,必然是經過了一番爭鬥和博弈。
這種博弈的結果,就是瑪雅文明的沒落,北邊的阿茲特克、南邊的印加分別興起,同時,女魃、句芒、蓐收這三者也通過博弈,形成了一種新的平衡,達成了協議,彼此的關係也就更加緊密了。
這也是爲什麼,雲三妹當年跟九龍談判的時候,句芒和蓐收是女魃那邊的。
而爲了穩住這兩位盟友,不跟它們爭地盤,同時女魃針對重返地球的科技也開始成熟,內部意見也統一了,女魃就開始把注意力放到非洲了,這就是非洲獸潮的由來。
非洲獸潮對我們人類而言,這是一個滅世之危。
而對九龍來說,這個情況就是各自多年的佈局,到這個時候棋盤上已經沒有空地了,眼看正面衝突難以避免,所以大家必須坐在一起談談事兒了,於是就形成了十年協議。
而到此時爲止,女魃多年落子,總算是把一開始先探索海洋的方向性錯誤給扭轉過來了,喫掉了整個非洲,收益是最大的。
同時,它們野心也最大,重返地球的勢頭已經難以遏制。”
說完了這些,苗光啓把手裏的烤韭菜擱進嘴裏慢慢咀嚼着,似是等待在場的衆人消化這些信息。
苗雪萍對此事應該已經早就知道了,並不在意,她眼看堂哥又要去拿一串烤韭菜,不由得說道:“你一個老光棍總盯着韭菜乾嘛,你補了有啥用?”
苗光啓白了自己堂妹一眼:“哦,就不允許我老樹開新花啊?”
“悅心姐對你又沒意思,你這朵新花開哪兒去啊?”苗雪萍問道。
“童幼顏。”雲悅心微微笑道,“昨天又聯繫他了。”
“啊?”苗雪萍一聽就皺起了眉頭,“苗光啓你現在飢不擇食了是吧,這種女人你也要?”
“那女人怎麼了?”苗光啓說道,“幾十年癡心不改,比起你苗雪萍對林樂山也差不了多少。我反正是個快死的人了,乾脆就成全她。”
“導師,您在說什麼呢?”蘇念秋這時候說道,“您怎麼可能……”
“人都有一死,這沒什麼好怕的。”苗光啓搖了搖頭,“我這些年修行也好,科研也罷,又不是爲了成爲一隻長生不老的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