壩上,這是個地理名詞,特指草原陡然升高而形成的地帶。
華北平原和內蒙古高原交接之地,地勢依次升高成階梯狀,故稱壩上高原。
自古以來,這兒就是夏季的避暑勝地,往南一百公里,就是承德。
可凡事都有兩面,到了冬天,草甸變成了雪原。雪原上的北風,那就是一把把剔骨的尖刀。
兩週前,曹餘生回到了這裏。
曹家的老宅子,原是這片草甸上的一道疤痕,鼎盛時近萬人的大族,房子也沒什麼規劃,蓋到哪兒是哪兒。
十五年前一場大火,把這兒燒掉了一大半,也燒死了一大半,倒是給曹餘生翻修重建,創造了機會。
如今的曹家老宅,換了個模樣,清一色的黛瓦白牆,走九宮局,乾乾淨淨,整整齊齊。
可惜再好的房子,位置還是太偏了,年輕人不愛待着。
也就只剩下一羣老人還守着,而且還住得稀稀拉拉的,沒幾戶人家。
曹餘生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叱吒風雲這麼多年,如今五十剛過,就成了空巢老人。
老伴兒十年前就過世了,兒子在英國留學,今年據說不回來過年了。
這日子過得,真是沒什麼滋味。
好在林朔,給他找了一件事情去做,讓他不至於太閒。
那就是通知全世界大大小小的獵門家族,獵門百年一度的平輩盟約,在明年龍擡頭那天,續訂於崑崙山下、青海湖邊。
這是個大事兒,曹餘生最近挺忙。
人一忙就不會瞎想,最近這幾天,曹餘生心情好了一些。
可忙着忙着,一想到曹家的近況,曹餘生又不免有些唏噓。
三百年前的那場平輩盟禮,當時的家主曹冠中橫空出世,從此,曹家位列獵門大家之一。
可如今,自家人知自家事,十五年前曹家主脈斷絕,人全死光不說,傳承也付之一炬,曹家作爲獵門六大家的底蘊,其實已經沒了。
現在曹餘生掌握的這些能耐,只是以前曹家主脈傳承的一小部分,嚇唬嚇唬外行沒問題,可要擱在平輩盟禮上,八成是鎮不住場子的。
本來還有一個範平安在,有這個老拳師作爲自己的護道人,至少場面上不會輸太多。
可林朔從西北迴來的時候,捎來了範平安的死訊。
而自己的兒子曹冕,興趣也不在這一行。
曹家三百年的風光,其實在十五年就斷了,曹餘生硬生生續了十五年,一直勉爲其難,如今更是無以爲繼。
那就算了吧。
曹餘生是個想得開的,只是心裏多少不是滋味。
另外,之前苗光啓的說法,對他也有所啓迪。
國內的獵門,目前在組織上確實有些鬆散。
曹家作爲獵門實際上的情報總部,一直以六大家之一的形式存在,其實未必是一件好事。
因爲作爲一個情報部門,曹家的獨立性太強了,沒有明確的服務對象。
再加上魁首家族林家,實際上又是個不管事兒的。
獵門這麼下去不亡纔怪呢。
之前的獵門,各家都有各自的利益,彼此獨立很正常。
但如今都混成這個鬼樣子了,是時候捏在一塊兒了。
……
今天,曹餘生打完了幾個電話,打算去外面喫頓午飯。
一個人在家裏喫,沒勁。
剛要出門,電話就進來了。
一看號碼,苗光啓的。
曹餘生撇了撇嘴,不太想接這個電話。
自從跟這位苗二哥在燕京分別之後,曹餘生就知道這個人,這些年來雖然是個學者,但骨子裏還是跟以前一樣。
滿肚子的算計,而且蛇蠍心腸。
他要做的事情未必是壞的,但行爲處事卻完全沒有原則和底線。
跟這種人,可以合作,但絕不能交往。
不過曹餘生轉念一想,興許他有正事兒,比如又有猛獸異種的案子,來自己這兒報備一下,這是兩人之前約定好的。
於是,曹餘生只好壓着心裏的膩歪,接起了電話:
“幹嘛?”
“哎呦,一聲二哥都聽不到,看來,你對我很有意見啊?”
“有事兒說事兒。”
“餘生啊,你還是真沒白疼林朔啊,這小子,給你攬活兒了。”
“你這沒頭沒腦的,到底怎麼回事兒?”
“尼泊爾出了一檔子事兒,我們這邊定爲一級生物事件,東西呢,第八級,兩個s。
不過這兩個s可沒水分啊,實打實的。
不是山閻王那種忽上忽下的,也不是駁獸那種對人沒攻擊欲的。
你猜猜,是什麼?”
“今天是元旦,不是元宵,你給我打什麼燈謎呢?我上哪兒猜去?”
“嗐,這不是很明顯嘛,要對付這麼厲害的東西,林朔卻能想起來你這個廢物點心,你自己心裏就沒點數?肯定是跟你或者你們家有關啊!”
聽到這句話,曹餘生腦子一轉悠,就知道是什麼東西了,神色一下子凝重起來:“白首飛屍?”
“是啊,你們曹家當年造的孽,現在去把屁股擦了吧。”
“這都十五年沒這東西的消息了,原來躲尼泊爾去了。”曹餘生點點頭,“行,這事我責無旁貸。”
“責無旁貸就好。”只聽苗光啓在電話那頭說道,“我跟你說啊,林朔這小子,倒是挺上道的,替你要價一千萬美金。
可上回山閻王那個事兒,我們這兒賠慘了。
我五年經營下來的專項資金,全部砸進去不說,還讓長老院貼了五千萬美金。
你是不知道長老院那幫孫子的嘴臉啊!
這羣資本主義國家教育出來的學者,骨子裏充滿了銅臭!
所以我這兒的難處呢,你也體諒一下。
林朔那一千萬美金,我去想辦法湊。
他替你要的這一千萬,你曹餘生也是個獵門魁首,於情於理我不好駁他,給你開張支票行嗎?”
“我回頭把支票撕了,是這個意思吧?”曹餘生問道。
“我就說嘛,當年我們四個兄弟姐妹,就數你曹餘生最善解人意。”
“一千萬美金的小事兒,也好意思來我這兒費這麼多口舌。”曹餘生不屑地說道。
“好好好,你曹餘生是見過大場面的,我苗光啓窮怕了還不行嗎?”
“沒別的事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