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茹等人在別墅等不到沈晗和蘇妘兒,當天晚上就走了。
爲了保險起見,沈晗決定蘇妘兒生理期的這幾日,都在帝安酒店待着。
於是直到五天後,兩人才返回別墅。
——經過蘇妘兒這幾天的失聯,林茹應該是猜到了女兒再次“變卦”。在林茹內心,估計已經徹底對這個女兒絕望。
蘇妘兒心裏忐忑,回別墅後,便決定立刻去林家見母親。
沈晗不放心她一個人過去,生怕媳婦又耳根子軟,信了別人的挑撥離間。但是蘇妘兒態度異常的堅決,沈晗也唯有信任媳婦能處理好此事。
他倒不是躲懶不願意陪着一塊兒去,只是依照現在的局勢,他去林家並不討好,更大的可能是適得其反。
這日趁着蘇妘兒去了林家,沈晗便盯着別墅裏的一大幫人改造別墅。
之前沈晗改了格局,如今需要做的是將買回來的鋼板安裝在別墅庭院周圍,將整棟別墅圍起來,如此才能令整個靈氣匯納陣形成。
“老闆,這些鋼板是不是有些礙事啊?好好的院子,被這麼一搞,都不美觀了。”
站在圍牆底下,望着那些將別墅圍起來的鋼板,耿直光頭撓撓頭,困惑地道。
“我自有打算,你們照做就是。”沈晗沒有多做解釋。
光頭“哦”了一聲,“老闆,那……”
他還想說點兒什麼,沈晗的手機忽然震動,光頭便識趣地噤聲。
當沈晗看到手機屏幕顯示來電的是個未備註的陌生號碼,眉毛微微一挑。
他的記憶力並不差,在六天前,他曾經撥通過這個號碼,當時對方並未接聽。
沈晗驚訝的不是對方會回撥電話,而是詫異對方竟然等了六天才做出迴應。
這個號碼的主人,名叫“孫鴻磊”,是一位工程隊負責人介紹給他的“高材生”。
沈晗接通電話後,還沒出聲,就聽到一道略尖細的聲音:“你是誰?”
沈晗眉心深蹙,這人怎麼一張口就如此無禮。雖說名片上寫着孫鴻磊已有三十歲,但是他這說話的態度和語氣,還真叫人不敢恭維。
“你是孫鴻磊?”沈晗沉聲道,“六天前方大仝將你的名片給了我……”
“對,我是孫工。”男人道,“你現在直接到市裏的帝瑞飯店,我在這裏,可以抽出時間見你一面。”
說完,對方徑直掛斷電話,只留下沈晗一頭霧水。
這個孫鴻磊,簡直……
沈晗說不清心裏的感覺,說生氣又不至於,說不介意也不是。
換做別人,碰上這麼一個傢伙,八成是懶得搭理。
但沈晗在不爽過後,卻是有點想會會對方。
當初方大仝說這是他的遠親,又是研究生畢業的專業高材生,其實並沒能勾起沈晗太大的興趣。
如今這一通電話,反而是令沈晗生出了去見見那個高材生的念頭。
一個半小時後,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帝瑞飯店門口。
一身運動服的沈晗下了車,將鑰匙扔給酒店的泊車侍應生。
那個叫孫鴻磊的明明叫了沈晗來帝瑞飯店,卻又沒說具體在哪個位置,因此沈晗到了之後便去詢問前臺。
“孫先生?他在大廳A區008座。”
“多謝。”
沈晗道了聲謝。
來到A區,沈晗目光逡巡一圈,發現角落裏的桌前坐了一位戴着黑框眼鏡的平頭男人。
男人樣貌看起來並不年輕,但是他的衣着打扮還像是一位學生,整體給人十分違和之感。
沈晗心中起疑,不知爲何,竟然直覺此人便是孫鴻磊。
面上不動聲色地走過去,在桌前站定。
男人正在喝水,眼前忽然罩下一片陰影,令他擡起頭來。
沈晗低沉地發問:“你是孫鴻磊孫先生?”
聞言,男人立即點頭:“對,我就是孫工。你是?”
他眼中透出疑惑。
沈晗眉毛一揚,“看來孫先生今日約了不止我一人。”
原以爲對方會說幾句好聽的場面話,哪知孫鴻磊居然乾脆地點頭承認:“是的,這幾日聯繫過我的所有人,我今天都打了電話通知他們。等了這麼久,你是第一個來的。”
孫鴻磊侷促地笑了笑。
沈晗微不可察地皺眉。
他沒有坐下,而是直勾勾地看着對方,試圖洞悉對方的內心。
孫鴻磊毫不退縮地直視着他的雙眼,半晌,好奇地問:“你怎麼不說話?一直盯着我,難道是我有身上有什麼問題嗎?”
沈晗直截了當地問道:“聽方工說,孫先生是建築師專業畢業的研究生?”
“嚴格來說,是博士研究生畢業。”孫鴻磊腰板下意識地挺直了,眼中放出光芒,突然牛頭不對馬嘴地問沈晗:“你聽說過京都的月彎樓吧?那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沈晗不知道什麼“月彎樓”,自然無法對這個問題作出回答。
孫鴻磊見他反應平平,眸光陡然黯淡了幾分,似乎是十分遺憾地嘆息了一聲。
見狀,沈晗心內一動。
原本對於孫鴻磊的印象並不好的他,因爲孫鴻磊這細微的失落,而改變了主意。
於是沈晗打算繼續觀察此人一番。
正當他想要拉開椅子坐下,一道刺耳的聲音驀然響起。
“好狗不擋路,讓開。”
隨着話音落下,一隻手推向沈晗後背,想將人推搡開。
沈晗彷彿後背長了一雙眼睛,沒見他怎麼動作,身體便偏向了旁邊,十分巧妙地避開了那隻手。
來人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年紀約在四五十歲,穿得人模狗樣的,像是個有錢的大老闆。
他的算盤落空後,低頭一看,沈晗已優雅落座。
“哼!”
冷哼一聲,也不知是不是對沈晗不滿。
沈晗卻是眯起眼打量着此人,如果他沒有記錯,這人好像是在林家底下做事的某個經理。
此人的記憶力顯然不如沈晗,雖說沈晗對他有些印象,他卻沒能認出沈晗。
“孫鴻磊,你考慮好了嗎?”
林家的經理很快不再關注沈晗,而是轉向了孫鴻磊,語氣強硬地問道。
看起來他是在徵詢孫鴻磊的意見,但這表現,更像是在質問人。
“林家給的錢太少了。”孫鴻磊皺着眉,不高興地說。
林家的經理聽罷一聲譏笑:“你還當自己是幾個月前大名鼎鼎的孫工呢?能給你開一萬薪水,已經是擡舉你了。你現在被剝奪了工程師的身份,理論上是不能進行工程建築的指導工作,整個黎安市除了林家,你看誰敢聘用你?”
孫鴻磊表情沒有變化,很認真地看着他,還是那句話:“錢太少了,一萬塊的工資不夠我生活。”
“別敬酒不喫喫罰酒!半年前你主持修建的築灣大橋崩塌,死了十幾個人,這事兒鬧得全國沸沸揚揚的,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孫鴻磊設計的大橋不牢固出了人命,你的名聲早就臭了!”
“上面沒有將你關押起來,已經是對你格外開恩,如果讓上面的人知道你現在竟敢對判決陽奉陰違,繼續利用工程師的身份找工作,你看看到時候公辦部會不會找上你。”
林家的經理壓低聲音,說出的話充滿了威脅之意。
聽到“築灣大橋”四個字,沈晗不禁想起了半年前的一則新聞。
半年前,剛修建兩年的京都築灣大橋突然坍塌,導致橋上橋下的數十輛車出事,其中近百人受傷,死亡人數是十八個。這是近五十年來,最嚴重的一次事故,當時築灣大橋是由國家出資建造,沒想到卻是豆腐渣工程。
這事激起了全國人的憤怒。
後來經過調查,負責主持築灣大橋的人都被定了罪,受到了程度不一的懲罰。
此事沈晗也有所耳聞,但他沒有留意到孫鴻磊的名字也出現在受罰名單中。
如今林家的經理翻起了孫鴻磊的“舊賬”,這在他看來是要挾孫鴻磊妥協的一個把柄,可他不知道的是,正因他這些話,才令沈晗對聘用孫鴻磊一事動心。
能夠參與主持築灣大橋,已經足夠說明孫鴻磊的本事。至於當時的事故到底是不是他的錯,沈晗並不百分百相信官方的說法。
不過,孫鴻磊與沈晗不同,他明顯很害怕別人拿築灣大橋的事故來聲討自己。
“能不能再加點?”孫鴻磊的聲音弱了下來,一個看似三十多的大男人,竟跟個不成熟的孩子似的懇求別人。
林家的經理目露喜色,以爲事成了。
他故作不耐煩地道:“最多再加兩千塊,一萬兩千一個月。”
事實上,公司給孫鴻磊開出的薪酬是三萬一個月。
如果他能以一萬兩千一個月的薪酬拿下孫鴻磊,那麼每個月,他將額外多出了一萬八千塊的收入。
孫鴻磊雖然不是很滿意這個價格,但他更怕今天一無所獲地回去。
因此孫鴻磊預備妥協。
然而便在他即將點頭應允的那一剎,最先到來的青年,突然開了口。
“孫先生,我有個價值二十萬的工程項目想與你談談,不知你是否有興趣?”
沈晗輕飄飄地說出這句話之後,便目不轉睛地盯着孫鴻磊。
最先對這話做出反應的不是孫鴻磊本人,而是以爲十拿九穩結果被外人橫插一腳的林家經理。
他當場發飆,怒叱沈晗:“你算哪根蔥!?竟敢跟林家搶人,我看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見棺材不掉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