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乓……”
金老太手邊的茶杯，被她一不小心，給拐到在桌子上。
令得，這本就，落針可聞的大堂中，氣氛愈加冰寒了些。
而金老太那張保養得還算不錯的面上，已然，面如死灰。
這一次，是真的，面如死灰。
能令金氏老太太這副模樣的人，這些年來，除卻一個蕭淡塵，也再無旁人了。
之前，即便絕望，她卻仍能留有一絲期盼。
畢竟，有這五千鐵騎在，至少可保她和金易性命。
可如今！
五千鐵騎？
別說笑了！
哪裏有，五千鐵騎？
金易？
他他孃的就是個草包！不折不扣的草包！自己的兵，被掉包了，他竟然渾然不覺！
在這大堂中墨跡了這麼久，竟然連這一點，都沒察覺到！
草包！
該死！
廢物！
“咯噔！”
那個廢物，那個草包，也就是，金氏首席金易。
此刻，雙腿發軟，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是癱倒的那種。
他雙目空洞，仰頭望天花板，面色慘白的像是個死人。
他，不知道有多麼想，現在這一幕，是他的夢境。
多麼想，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敗了！
金氏敗了！
十萬鐵騎沒有了！
最後五千，也沒了！
被蕭淡塵，盡數，給伏誅了！
天吶！
這些事情，對於金老太，對於金易來說，無異於，天塌下來了！
這些，或許，比殺了他們，還要讓他們難受。
……
意外？
意外嗎？
“嘖嘖嘖。”
蕭淡塵又一次輕抿杯中茶，咂了咂嘴，頷首道：
“茶不錯。”
他的模樣，仍很隨意。
爲何隨意？
只因，勝券在握，自一開始，一切，就從未出乎他的意料。
他緩緩站起身來，捋了捋衣袖。
他抿嘴，面帶一抹笑容，很和煦，卻是屬於勝利者的微笑，他對金老太道：
“老太太，很意外麼？”
是啊，很意外麼？
這五千鐵騎，不是他金氏的人，很意外麼？
金老太，也會意外？
這可真是令人大跌眼鏡呢。
金老太看着蕭淡塵，這個面帶笑容的年輕人，在她面前，似是在炫耀，偏偏她，無地反駁。
蕭淡塵也沒想過金老太能回話，他只是回過身，仰頭，看着外面，這海北，逐漸昏暗的天空。
他笑了，他道：
“老太太，你想過，蕭某擒了你十萬鐵騎，難不成，我的大軍，還發現不了你軍中缺少的人麼？”
這話，是提醒，是戳穿，這會兒戳穿，也已經沒什麼作用了。
哦，也不是全然沒有。
可以，諷刺一下金老太嘛。
勝利者，若不炫耀，還叫什麼勝利者？
……
“是啊！原來如此！好啊！”
金老太一連發出三聲感嘆。
第一聲，是感嘆自己愚鈍，看來是老了，腦子也不靈動了。
第二聲，是感嘆事情經由，竟然要由蕭淡塵來告訴她，也真是夠諷刺的。
第三聲呢……
呵呵，可以說是絕望了，更能說是泄了那口氣。
人這一輩子，就得憋着口氣，一旦泄了，這輩子也就完了。
金老太這一口氣，此刻，已然泄了。
是啊！
她，想到了蕭淡塵已然將十萬鐵騎捉拿歸案，難道，他的人，就發現不了人數不對勁嗎？
發現了人數不對勁，就不能查嗎？
查，以他的手段，查不到嗎？
既然查到，又怎麼可能，不作爲？
這一切，也就，說得通了啊！
金老太一雙渾濁的老眼，打量蕭淡塵的背影，眼中，有的是忌憚，由始至終的忌憚，他，也還當真沒讓自己失望。
背對着金老太，蕭淡塵負手而立，仰頭，此刻他的身影，仿若可與天試比高。
他道：
“老太太，三日前，蕭某那晚來，無他意思，只想，給你們一條生路。”
這話，不帶任何戲謔、諷刺。
乃是真正的，感慨。
三日前，但凡金老太令人對他動手一下，他都可以當場將金老太和金易等人抓起來。
再將他們的大軍擒拿。
然後偷偷告訴他們，待他們回來後，一切也已塵埃落定。
不至於，鬧到這般地步。
如今，不光他們，這外面黑甲軍，以及金氏府中人，也都聽到事情經過了，這件事，瞞不住，今日後，便能傳遍整個海北。
屆時，海北金氏偷偷藏兵，意圖謀反的事情，將會鬧得舉國皆知。
金老太、金易等人，算是完了，徹底完了。
蕭淡塵此刻出此言的意思是……
何必呢？
當初乖乖聽話，留有一條性命，活着，不好嗎？
活着，纔是最重要的啊！
一大把年紀了，頤養天年，不好嗎？
幹嘛還要出來，興風作浪？
爲什麼不聽他的話呢？
蕭淡塵，仁至義盡了啊！
……
蕭淡塵話音落下後，整個大堂，陷入了一片尷尬的沉寂當中。
久久，無人言語。
可謂，落針可聞。
……
“呵呵，哈哈哈……”
終是，金老太開口了，她仰頭，她大笑。
笑的，很是癲狂。
已經敗了，敗的徹徹底底，二次敗在這個年輕人手裏。
她，還能說什麼？
辯解、分析自己敗的理由？
算了吧！
之所以要分析，是爲下一次做準備！
可金老太、金氏，如今，還有下一次嗎？
蕭淡塵的話，意思，很明顯啊，他這一次，絕不可能，如八年前一般，留金氏苟活一世啊！
既然如此，還，分析個毛線？
輸了，就徹底輸了，沒得說。
但，蕭淡塵的話，她，還是要辯解幾分的。
她道：
“蕭先生可曾記得，八年前的那個下午？”
“蕭某從沒忘過。”蕭淡塵沒有任何一絲猶豫的回答。
那時，他於海北，與八位總督，與五位領袖爲敵。
僅憑他一個剛出道的小子。
那時候，除卻拼命，別的什麼都沒用。
那是八年前的那個下午。
那次，他，被圍困海北崖邊。
算作，調虎離山。
命懸一線之際，是這個老太太，給了他一條生路。
他從不敢忘。
不然，他爲什麼，要在來到後，給金老太留一條生路？
他蕭淡塵，可從來不是會給敵人留生路的主兒！
你知道，當初，金老太留他生路的時候，說的什麼話麼？
她說啊：“老身總覺有一天，你也會給老身留一條生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