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震起漫天黃沙。
南疆軍所過之處，戰甲的猩紅，在沙漠裏留下了一道血色的痕跡。
死亡沙漠東域，同樣是黃沙滾滾。
三千餘千靈國餘孽，拖家帶口，朝着遠方逃遁。
可他們的速度怎麼可能比得過南疆大軍？
短短半小時之後，五萬餘影刃軍，加上一萬餘水魂軍，已經追來，將他們團團包圍。
孩子與婦孺的哭聲，立刻匯成一片。
但不管是男女老少，看向南疆軍戰士的目光裏，都帶着濃郁得化不開的仇恨。
血煞之氣縈繞，南疆軍戰士們緊握手中兵器，死死咬牙，可一時間卻下不去手。
除了少數青壯年之外，大部分都是老人婦孺和孩子。
這些人縱然是千靈國餘孽，是天龍的敵人。
可……
南疆戰士於戰場上，能不惜代價的拼死廝殺，斬殺敵軍，哪怕身死，也是無上榮耀。
面對這些老弱，只能是屠殺。
南疆軍，至始至終，沒有參與過任何屠殺！
聽着一聲聲稚嫩的淒厲哭喊，薛蒼握拳的手有些發抖。
雙目猩紅，咬牙切齒。
怎麼辦？
爲戰死的兄弟們報仇，就要屠殺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嗎？
“你們這些該死的強盜！”
一個手握長刀的大漢竟主動朝薛蒼攻來。
刀芒閃爍起冰冷的光，嘶吼着狂砍而下。
薛蒼擡手一擋，順勢一腳踢出。
這大漢如炮彈一般砸入沙漠，濺起沙塵，躺在地上大口吐血。
“我要殺了你！”
他用盡全力掙扎而起，緩慢走來。
重重吐出帶血的唾沫，滿是仇恨的目光掃過所有的南疆軍，狂吼道：“爲什麼？爲什麼不能放我們一條生路？真的要斬盡殺絕嗎？”
無人應聲。
南疆軍戰士們同樣泛紅的目光裏，閃爍着掙扎。
薛蒼的目光望向費武，帶着求救的意味。
隨軍的費武，面無血色。
地蟒峽谷爲恢復兩百萬朱雀軍，他動用謀士策，受了反噬，還好恢復過來的朱雀軍已經沒有敵人可殺，所以他受到的反噬比起龍鳴要輕很多，但現在依舊沒有恢復過來。
迎着薛蒼的目光，費武也是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這些人是千靈餘孽，早就該滅殺，斬草除根。
更何況衆多影刃軍戰士死在怪物大軍之下，這仇恨只能以血來洗刷。
可是面對這些老弱婦孺，南疆軍的戰士不再一往無前，手中的兵刃也不再鋒利。
曾經反攻蒼茫的時候，徐逸統帥南疆大軍破城，殺光守軍，卻也沒有動普通百姓，只要蒼茫百姓沒主動動手，就不會有性命之憂。
這個時候，該怎麼做？
這男女老少的目光裏，仇恨幾乎凝成實質，血海深仇，根本就無法抹去。
他們也絕對不會願意融入天龍的，否則何至於抵抗到現在？
費武驅着坐下戰馬來到薛蒼身旁，翻身下馬之後，拍了拍薛蒼的肩膀，低聲道：“老薛，爲今之計，只能你來揹負罪孽。”
“我……”
薛蒼嘴脣一顫。
費武幽幽道：“放不能放，殺，不能由南疆軍殺，功過留給後人評判，天龍之安定，責無旁貸。”
薛蒼心頭一沉。
眼前，婦孺抱着孩子瑟瑟發抖，孩子的哭聲撕心裂肺。
丈夫手握長刀長槍，雙目赤紅，哪怕死，也要死在妻兒之前。
就連白髮蒼蒼，佝僂着背的老人，拎着柺杖，也是五官扭曲，一副兇狠模樣。
薛蒼心裏莫名悲哀。
旋即，深深吸了口氣。
“爲了天龍有朝一日不會如此……爲了天龍的子民能安居樂業……”
薛蒼渾身冰涼，握着飲血刃的手卻已經不再顫抖。
他默默閉上眼，再度睜開時，滿是冰冷與殘酷。
“薛蒼……”
紅葉緊抿着嘴脣，眼淚從眼眶滑落而下。
她已經知道薛蒼的選擇。
可她沒有任何辦法。
她自己完全下不了手！
“這個劊子手，我來當。”
薛蒼幽幽開口後，仰天大吼：“南疆軍聽令！”
“在……”
稀稀拉拉的聲音，不復南疆一貫的精氣神。
南疆，要對老弱婦孺展開屠殺嗎？
“列陣！閉眼！”
所有南疆軍戰士猛的瞪大眼睛。
薛蒼暴怒如狂獅，再度狂吼：“閉眼！”
所有人！
包括紅葉和費武。
除薛蒼之外，所有南疆軍，在這一刻閉上了眼睛。
圍困之陣依舊，盾守、槍刺還在。
三千餘千靈餘孽，逃無可逃。
薛蒼如行屍走肉，手持飲血刃走出。
“我殺了你！”
持刀吐血的大漢踉蹌衝來，忽的一顫，不再動彈。
他心臟處，刺入了一把飲血刃。
薛蒼面無表情，輕輕一推，這男人的屍體往後仰倒而下，鮮血冒出，快速浸染屍體下的黃沙。
唰……
薛蒼消失了。
道道黑影呈現，毫無規律。
磅礴的殺機，於每一個黑影之間，連成直線。
範圍籠罩三百米！
血芒悄然綻放。
亂舞天華之間，一切生命都被抹除。
“啊！”
“不要！”
“饒了我們吧……”
“該死的劊子手！”
“我跟你拼了！”
“媽媽……”
慘叫聲，嘶吼聲，嚎啕大哭聲，尖叫聲，怒罵聲……
所有聲音，匯成一片，凝聚成死神親自撥動的琴絃。
閉着眼睛的南疆軍，掙扎萬分，竭力想要睜開眼，可始終還是沒敢睜開。
血腥味在灼熱的空氣裏蔓延。
南疆大軍一個個單膝跪地，右手握拳抵心。
他們的眼睛，始終沒有睜開。
良久，良久。
直至所有聲音都消散。
直到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令人幾欲作嘔。
“南疆軍聽令！起身，退千米！不得睜眼！”
薛蒼的聲音響起。
無人應聲，但所有南疆戰士，紛紛起身，閉着眼往後退，動作依舊是整齊劃一，如同一人。
千米。
薛蒼的聲音再度響起：“南疆軍聽令！轉身，靜立。”
共計近七萬南疆軍，整齊劃一轉身，手持兵刃，靜默而立。
轟轟……
烈焰席捲。
熱浪滾滾席捲。
整個沙漠本來就極高的溫度，更是上升了十幾度。
噼裏啪啦的聲音裏，漫天紅霞。
不知道是紅霞印染了火光，還是火光染紅了天空。
有戰士忍不住回頭看，於滔天烈焰下，看到了一襲消瘦而挺拔的身影。
鐵血的南疆軍戰士，眼淚漱漱而下。
天龍史冊記載：天龍歷237年夏，死神沙漠現千靈國餘孽，南疆軍奉旨剿滅，南疆影刃軍統領，影刃之王薛蒼，一人血手屠戮三千老弱婦孺，斬草除根，無一生還！此役，功過難斷，後來人自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