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蒼的房間裏,亂得跟狗窩。
兩把飲血刃,穿透了桌子。
“嗚嗚嗚……”薛蒼偷偷地嗚咽。
“不準哭。”
“請我王允許薛蒼哭一會,就一會。”
“那你慢慢哭吧,哭完了好好睡覺,無論遭受怎樣的重創,你是影刃之王。”
海東青的房間裏,千素無聲坐在牀邊,緊緊握着他的手。
“我王……”
徐逸到來時,千素低頭不敢去看他。
“海東青怎麼樣?”
“他不想醒。”千素垂淚道。
徐逸走來,慢慢的蹲下身。
他全身骨骼,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咔嚓聲。
龍鳴雙手發顫,手足無措。
好在,徐逸已經徹底蹲了下去。
他貼着海東青的耳朵道“海東青,你屬鼠的嗎?膽子這麼小?再不醒來,薛蒼就把南疆物資揮霍乾淨了,還要跟你搶千素。”
肉眼可見的,海東青身軀顫了顫。
千素淚如梨花,緊緊捂嘴,纔沒發出聲音。
萬分艱難的,徐逸站了起來,重重的呼吸了兩口氣,才緩過勁來。
“好好照顧海東青,他可是我南疆的重要人物,缺不得。”徐逸道。
千素連連點頭。
走出海東青的房間,徐逸搖搖欲墜。
“我王!”
龍鳴連忙攙扶住徐逸。
“不礙事。”
徐逸側頭問“虎猙呢?”
整個南疆,受傷最輕的就是虎猙了。
損了一些精氣神,但他天生虎狼之身,連調理都不用,依舊壯得跟牛犢子似的。
“虎猙帶着虎賁軍翻山越嶺在找人……”
龍鳴心頭髮顫。
三天前,虎猙看到徐逸從畫中世界出現,呆呆的愣了兩個小時。
然後他就一言不發的帶着能動彈的虎賁軍將士出發了。
至今未歸。
“給虎猙傳令,讓他回來,瞎晃悠。”
徐逸慢慢的朝着自己的寢殿而去。
龍鳴看着那依舊挺拔如山的脊樑,視線就變得模糊起來。
緩緩單膝跪地,右手握拳抵心,一滴淚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
益州。
落日谷外的無名森林。
夕陽餘暉如血,染盡了大地。
咕嚕嚕……
車輪聲緩緩。
一塵坐在輪椅上,以手中羅盤,找到了一顆五人環抱的大樹。
靜默良久,一塵身體微微前傾,抱拳恭聲道“南疆一塵,求見天棄婆婆。”
微風吹過,無人應答。
“南疆一塵,求見天棄婆婆。”一塵又道。
依舊無人應答。
“南疆一塵,求見天棄婆婆。”
“南疆一塵,求見天棄婆婆。”
“南疆一塵,求見天棄婆婆……”
一塵不知疲倦的重複着。
直到夕陽徹底落下,夜幕籠罩了森林。
漆黑不見五指。
“南疆一塵,求見天棄婆婆。”
光芒閃爍。
天棄婆婆大步走出。
她仔細的看着一塵,皺眉道“後生,這麼執着爲了什麼?紅葉不見南疆人。”
一塵拿出了一顆黑色圓球,恭敬道“請求婆婆交給紅葉,她看了,若還是不回,一塵此生永不再來。”
“後生……”
“一塵哥。”
光芒微閃,穿着黑袍的紅葉出現在一塵面前。
她眸子裏泛着淡漠“請回吧,紅葉不會再回南疆了。”
“看看吧。”
一塵嘆了口氣“看過你若還是選擇不回,我就走。”
紅葉遲疑片刻,接過了圓球。
輕輕一按。
有光幕浮現。
“牧天軍何在!”
“虎賁軍何在!”
“南疆大軍何在!”
“我帶你走!”
“不准你傷害他們!”
“南疆大軍,誓死護白衣軍師!”
“牧天之志!再生!”
“朱雀志!浴火重生!”
“水魂軍!七星連月!”
“影刃軍!竊神!”
“我王!”
畫面的最後,定格在仰天倒下的徐逸神上。
白髮如雪,滿身的猩紅裂紋,雙目猩紅,血淚兩行。
紅葉那雙本該淡漠的眼眸裏,掀起了滔天的波瀾。
她看着看着,渾身都在抽搐。
有兩股氣息,瘋狂扭轉。
“我王!”
淒厲的聲音,飄蕩在漆黑的森林,如夜風的呼嘯,席捲南疆。
天棄婆婆看着紅葉和一塵急速而去的背影,搖了搖頭。
“那白衣,來歷不凡,早就註定是一場孽緣。”
……
深夜中,一架戰機落在了南疆王府外的偌大校場之上。
機艙緩緩敞開時,紅葉坐在椅子上沒動。
她忽然有些怕。
怕看到徐逸,怕看到狼刀,怕看到這覆蓋了南疆的寒霜!
“去吧。”一塵道。
紅葉走出了戰機。
剎那間,寒風吹拂,刺骨的冷意扶搖直上。
腳踩着沉澱了歲月的青石板,紅葉踏足南疆王府。
站在大門處,她停下了腳步。
環顧四方,印入眼簾的,是深刻在靈魂裏的熟悉。
熱淚,迫不及待的涌了出來。
邁開步伐,紅葉循着記憶裏深藏的路線,到了徐逸的寢殿,站在了房門緊閉的臥室。
顫抖擡手,紅葉敲了敲門。
“進。”
平靜的聲音傳來,雖然徐逸極力掩藏,卻依舊藏不住虛弱。
紅葉推門而入。
徐逸坐在牀邊,雙手搭在膝蓋上,脊樑挺拔。
他看到紅葉,微微一愣。
而紅葉看到徐逸,瞬間軟倒在地。
那三千黑絲,當真染滿了白霜!
那線條明朗,帶着霸氣的臉龐,當真裂了痕!
那俾睨天下的南疆之王,當真已到了挺着脊樑都要喘粗氣的地步!
“我王……”
紅葉的臉白得像是徐逸的發。
她的嘴脣烏青,顫抖得厲害。
淚水如洪,洶涌不休。
徐逸微微笑了笑“回來了。”
“回……回來了……回來了……”
“回來就好,去看看狼刀吧,看到你,他會開心些。”
“我王……”
徐逸起身,慢慢的將紅葉攙扶起來。
揉了揉她的腦袋,笑“這幾天見了太多眼淚,許久不見,笑一笑。”
紅葉想笑。
可她竭盡全力,嘴角也勾不起來。
她顫抖着手,想碰一碰徐逸,卻又縮了回去。
現在的徐逸,像是陶瓷,似乎一碰就碎。
“去看狼刀吧,讓我休息休息。”
紅葉轉身,輕輕關門。
無力的靠着牆壁,跌坐在牆角。
死死咬着脣,一手捂着心。
痛不欲生!
良久,良久。
當眼睛腫成了核桃。
當眼淚流乾。
紅葉艱難起身,去了狼刀的房間。
已經是深夜。
狼刀房間裏還亮着光。
紅葉敲門,沒聽到迴應,便嘗試着推了推。
嘎吱……
房門應聲而開。
狼刀呆呆坐在牀頭,看着掛在牆上的一把鏽跡斑斑的菜刀。
那是他從山溝溝裏唯一帶出來,又帶入南疆的東西。
紅葉的目光,鎖在了狼刀空蕩蕩的左手袖子上。
本以爲自己已經沒有眼淚再流淌。
卻不料,洶涌如潮。
“夯貨。”紅葉哽咽呼喊。
狼刀愣了愣,眼珠子麻木轉動,看到紅葉後,咧嘴一笑。
下一秒,紅葉身形一閃,將狼刀緊緊的抱住,歇斯底里的哭喊“對不起……我不該讓你一個人承受的……對不起……”
狼刀虎目裏淚水滑落,卻還在笑!
“幸虧你不在,不在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