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照縣，火車站。
簡陋的大棚侯站廳裏，白色的頂棚因爲多年不曾維護，上面積攢的灰黑，猶如小飯店後廚的排煙口，厚厚的一大層。
門窗玻璃多有破損，侯站廳看似封閉，實則早已變成了敞開式，冬末的寒風從北邊捲進來，嗚嗚作響。
劉再招裹緊羽絨服，陪着姐姐站在檢票口，回頭瞅一眼去買零食的劉明泉，掩不住一臉詫異。
真的是太不可思議了，父親不但借了車，親自送她們來車站，還讓姐妹倆等着，給姐姐買車上喫的零食。
透過只有半塊玻璃的窗戶瞅瞅，剛剛爬上天空的太陽就在東邊，沒錯啊。
這個年，事情越來越不對頭。
劉琳琳拉了妹妹一下：“怎麼這副表情的？”
劉再招打小就跟姐姐感情好，有麼說麼：“咱爸越來越不對勁了。”
“這不挺好？”劉琳琳看着擠在小賣部前買東西的父親，心下竟然有點發酸，從七八歲起，就想有這麼一個疼人的好父親，卻一直不可得，眼瞅着二十出頭了，竟然……
說破天去，這都是她的親生父親。
看到劉明泉擠進小賣鋪，又提着個方便袋出來，劉琳琳的眼裏，突然溼潤起來。
盼而不可得的東西，這個年節突然就出現了，有種不真實感。
但不真實的背後，卻是一個女孩做夢都想有的期盼。
即將離家，再度踏上求學之路，劉琳琳五味雜陳，有回憶，有驚奇，有心傷，但更多的是欣慰。
只要以後能這樣，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劉明泉提着大方便袋過來，遞給劉琳琳，話裏帶着幾分僵硬：“給你，帶着路上喫。”
劉琳琳接下來，想說話，一時間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從小到大，就沒經歷這種事，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人都在隨着環境變，鄰村呂家村天翻地覆的變化，帶給劉明泉巨大的衝擊，心思漸漸變得深沉起來：“去了好好學，這就快畢業了，多學點本事。”
“嗯。”劉琳琳終於應了一聲。
看了眼往常三巴掌打不出一個屁來的閨女，劉明泉又說道：“明年下半年就實習了吧？能回來就回來，你也看到了，青照有大學城，到處都在搞建設，總有你發揮的地方。”
劉再招一個勁悄悄拽姐姐的衣袖，好不容易考出去，再回來幹啥？
但家的份量，對家的思念，是這個上大學都沒離開青照的小姑娘，目前很難切實感受到的。
劉明泉擺擺手：“上了火車，自個多注意一點。”
這個年節，這個看似變了的劉明泉，終於引得女兒心思大動，低頭看眼方便袋裏的零食，抿着嘴，輕聲說道：“爸，我回來。”
劉明泉笑了，笑得格外欣慰。
“走吧。”
說完這句，劉明泉掉頭，朝候車廳外走去。
看着父親背起的手，劉琳琳說了一句：“你騎車慢一點。”
劉再招拉姐姐手：“你傻了啊，好不容易考出去了，再回來幹啥。”
“我答應過咱爸的。”劉琳琳說道。
劉再招想起了劉琳琳的升學宴。
劉琳琳輕聲自語：“回來也好，到處是同學，朋友……”
前面劉明泉轉過頭來，衝劉再招喊道：“幹啥呢？不快一點。”
“來了。”
劉再招將手裏的包交給姐姐，急急追上前面的父親。
出火車站，上了一輛破夏利，劉明泉一句話不說，開車就走。
劉再招不敢說話，甚至連喘氣都小心翼翼的，在她的眼裏，父親還是那個父親。
劉琳琳看看時間還早，提着手裏的方便袋，帶着檢票口開放。
突然，外面有鞭炮聲響起，好像就在火車站對面，當即轉頭去看，就見到禮炮在空中炸開煙霧，砰砰的聲音隨後才傳過來。
雖然看不清楚，但來時見過，對面十二層的高樓商鋪，有家呂氏火鍋店今天開業。
劉琳琳收回目光，呂冬去年就是青照餐飲業的龍頭了，聽袁靜提過，好像還是泉南最大的連鎖餐飲公司。
泉南最大，意味着在全省都數得着了。
臨近檢票口前，劉琳琳提起行李和方便袋，找到小賣部的公用電話，撥通一個手機號碼。
“你好……”
公用電話聽筒似乎有點問題，傳出來的話音有點變聲，但劉琳琳能聽得出來，那是呂冬的聲音。
“是我，劉琳琳。”
手機是有來電顯示的，那邊呂冬問道：“還沒開學？”
“這就走。”劉琳琳話不多，說出來的也短：“在火車站。”
聽筒裏的聲音略帶歉意，說道：“彭城這邊第... 城這邊第一家店開業，我在彭城，沒法送你了。”
劉琳琳輕聲接一句：“開業大吉。”
那邊說道：“一路順風。”
這些話一出來，電話瞬間聊死，劉琳琳緩緩掛了電話，付過錢，提起行李，檢票進站。
…………
泉南，槐西區，一個不大的廠區裏面。
戴上眼鏡的王旭明一一與人握手，親自去給人開車門，直到送出廠門口，這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從憑藉呂冬的引薦，與光美電器真正搭上線，到光美電器進廠考察，前後半個多月的時間，真正決定九羊拓展銷售渠道的這場戰役，總算是打贏了。
王旭明的思維也在轉變，沒有足夠的銷售渠道，產品質量再好，技術再先進，也到不了消費者手裏，沒有消費者，九羊研發生產的產品無法變現，何談再研究新產品？
往回走，旁邊有人跟上：“王總，銷售渠道有了，但銷售和回款都需要時間，我們這邊需要新廠區……”
王旭明說道：“資金的事，你不用擔心，我能找到投資商。”
那人也是個股東，提醒道：“最好有選擇的引進投資，能借助這次融資，讓公司獲得更多助力！”
王旭明笑了笑：“老朱，你放心，那種只會掏錢的，是最後的選擇。”
之前跟穆坤一起喫飯的時候，穆坤就問過九羊融資擴股的事，原本王旭明以爲穆坤有意繼續投資，問明之後才知道投資者另有其人，雖然穆坤暫時沒說是什麼人，但告訴他對方能爲九羊發展帶來巨大幫助。
回到辦公室，王旭明先給呂冬打電話：“呂總，實在是太感謝了，今天有沒有時間，我叫上穆坤，咱們聚一聚？你人不在泉南，去外地出差了？我明白了，等你回來咱們再聚！沒什麼事，光美電器那邊談好了，你總要給我一個表達感謝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