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早晨六點，果園裏就開始早餐。
呂冬喫着煎雞蛋饅頭片，看向果林當中，蘋果上面已經掛紅，距離下樹不遠了。
“媽，啥時候摘，定了沒？”呂冬問道。
胡春蘭放下筷子，說道：“過了十五，等街上種完麥子，人都有空，我前天在大隊見了罐頭廠的人，他們會直接派車過來拉。”
縣罐頭廠是公家單位，這兩年效益不太好，呂冬有點擔心：“現貨現錢？”
胡春蘭種了這些年果園，一點都不傻，說道：“公家廠子，不現錢不賣。”
廠裏收上東西，欠錢不給的事太多。
很多人跟公家單位做生意，甚至比跟私人做買賣更小心，有些公家廠子說倒就倒。
聽到公家倆字，呂冬想到件事，說道：“媽，過幾天我去十里堡進幾掛下水，今年多滷一點。”
胡春蘭問道：“滷那麼多幹嘛？往年一掛足夠，你大伯那送點，你三爺爺那送點……”
呂冬笑着說道：“我在大學城做這營生，不少人挺照顧我，這就八月十五了，咱也不圖別的，就給人嚐嚐自家手藝，也算份心意。”
“行，你多買幾掛。”胡春蘭說不出大道理，卻也有自個精明：“這果園除了看着，不需要照料了，滷你做燒餅的那點肉又不費功夫，我正閒着沒事。”
她突然說道：“咱呂家村就要沒賣下水的了。”
呂冬奇怪：“程立峯家不賣？不能吧，我昨晚回來，還見他忙着拉東西去板房。”
“賣，不但賣，人生意又做大了。”胡春蘭說道：“程立峯搬到縣城了，全家戶口也買出去了，人在縣城買了房開店，聽說兩間堂屋那麼大的門店。”
呂冬這倒不奇怪：“他賣下水這麼多年，掙了不少錢。”
胡春蘭喝口水，說道：“程立峯這兩年給縣裏鎮上公家單位提供過年和八月十五福利，據說掙的很多，就你五爺爺管着的建築三公司，也是程立峯供貨，那麼多工人，中秋過年都有桶下水，利潤最低對半。”
話是這麼說，她並不羨慕：“這種營生，別人做不來，程立峯在公家有關係，他本家兄弟程立剛是衛生局管食品這塊的，據說在工商公安還有關係，很硬。”
呂冬說道：“找不到關係進不了門。”他想到程立峯的板房，問道：“程立峯戶口買出去，責任田不退？他板房作坊咋辦？”
“秋收完事就得退。”胡春蘭瞭解些情況：“這個作坊頂多用到十五，我聽你李山叔說，程立峯在縣城邊上喬家村新租了地，都蓋好板房了。”
呂冬想到喬衛國和喬克力，喬家村距離縣城確實很近。
看情況，程立峯搬出去，以後不會經常回來。
過了這個十五，平時再買下水，就沒那麼方便了。
胡春蘭掏出個金黃色項鍊：“昨個從地上撿的，你扔了？”
“咋掉了？”呂冬記得黑蛋還回來後，放在包裏的。
“這是平安扣。”胡春蘭項鍊遞給呂冬：“戴着吧，平平安安。”
接過項鍊，呂冬想了下，還是掛在脖子上，塞衣服下面。
呂冬騎上車出門，從集街上走時，看到程立峯肉食店門口停着一輛白色的大頭車，有幾個人進進出出搬東西。
李文越他爸李山要去工地上工，推着自行車站在自個門口看。
他家跟程立峯家關係不算好，確切點來說，四鄰八舍跟程立峯關係都一般。
但多年老鄰居，一朝要搬走，也沒那麼多恩怨情仇。
“山叔。”呂冬停車打招呼：“文越這周沒放假？”
李山說道：“沒，剛軍訓完，說是去老校區上啥課，我也不懂。”
呂冬看着貨車：“他家這就搬走？”
李山心情有點複雜：“先搬一些東西去縣裏，店要賣過八月十五再關。”
八月十五是個消費大頭，光村裏就有很多來買肉食的。
程立峯和他老婆這時候從店裏出來，他老婆直接上了大頭車後座，程立峯看到周圍的街坊鄰居，一一打招呼。
他有個女兒，已經嫁人。
一個兒子，暫時在村裏店中待着。
“老程，這就要去縣裏？”李山開口問道。
程立峯笑出一股憨厚：“縣裏店開張試營業，離不開人。”
李山說道：“你這買賣越做越大，恭喜。”
都一個村的，街坊鄰居過來客套一番，呂冬也說了兩句搬家的吉利話。
程立峯臉上天然帶着股憨厚勁，說道：“咱街坊鄰居這麼些年，磕磕碰碰難免，我老程有做的好的地方，也有做的不好地方，謝謝大夥多年包涵，老程謝謝了！”
這幾句話說得漂亮，畢竟多年街坊鄰居，看着程立峯要搬走，以前的事情，大傢伙也都當煙消雲散。
程立峯又說道：“過完國慶節，十月三號，我新店在縣城正式開門，大傢伙都去捧個場。”
“好，一定去。”李山當面肯定不會拒絕。
其他人也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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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咱都說好了，一定得去。”這就不是客氣話了，程立峯熱情邀請：“我還指望父老鄉親捧場。”
看到老鄰居這麼熱情，李山等人不好拒絕，紛紛表示會到。
程立峯看了呂冬眼，說道：“冬子，你也來！”
呂冬客氣道：“有時間一定去。”
程立峯上車，讓司機開車往南走，車子出村，去縣城。
“你請這些人去幹嘛！”他老婆在大頭車後座上抱怨：“到時有領導來，請他們沒得掉價！他們去了不得喫席？”
程立峯一臉憨厚：“說你頭髮長見識短你不承認，咱這邊啥規矩？去賀人開業要包紅包！一人最少二十！一桌十個人二百，咱置辦一桌席頂多一百就夠了，一個人最少掙一半！”
他老婆明白過來：“老程，還是你有招，開新店花了不少，又餵了不少嘴，這次要多請點人，回回本。”
程立峯笑：“我回頭就準備正式請帖，讓兒子街上挨着下請帖。”他想了想，又說道：“公家人也要請，立剛在食品監管這一塊很重要，讓他幫忙請。”
大頭車來到去縣城的主路上，遠遠看到有中巴車過來，趕緊讓司機停車。
“我去泉南進特殊佐料。”程立峯準備下車：“這就十五，用的多，家裏存貨不夠，我這次多進點，夠用到過年的。”
他老婆說道：“咱現在到縣城，特殊佐料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