喫完早飯,呂冬早早的就去二爺爺那邊幫忙,今天老人過大壽,雖然不會大宴賓客,但一大家子的人,咋也要擺上個四五桌。
菜都是自個做,孫慶海半上午就把爐子拉了過來,準備中午做大席,呂建仁開上呂冬的車去集上買菜,呂冬指揮幾個小一輩的挨家去搬八仙桌,借盤子大碗。
二爺爺家裏有存貨,好幾個檀木托盤和銀質酒壺都配套的。
這也是從那個特殊年代偷着摸着保存下來的。
呂建武專門從泉南趕回來,將新裱好的一副中堂掛在堂屋正中間。
這是二爺爺親筆作的畫,一副松鶴延年圖。
中堂兩邊掛着立軸,上書:壽比南山不老松,福如東海長水流。
“老了,老了,到頭來這些還得自個畫,自個寫。”二爺爺站在堂屋裏,揹着手看中堂。
呂振林在旁邊說道:“二哥,咱村裏誰的字畫能比得上你?”
呂冬正好進來,聽到這話,說道:“二爺爺,咱也就是名氣不夠,要找個公司給運作一下,你也妥妥的書畫大家。”
聽到孫輩誇讚這輩子最擅長也最得意的事,二爺爺忍不住笑:“少替我吹,我這水平幾斤幾兩,心裏有數。”
呂振林說道:“咱這十里八鄉,你這水平數得着。”
呂濤從外面進來,呂冬招呼他一起架開桌子擺上凳子,又讓外面倆人把借來的八仙桌搬進來。
堂屋面積最大,要擺上兩桌。
好在最近幾天西伯利亞寒流沒來報道,即便沒有點爐子,中午這塊處也能坐住人。
幾個屋裏桌子擺好,呂冬算是忙活完,呂建武拉着他在大門口說話。
“你這擴張速度可以。”呂建武雖然在呂冬公司裏掛着法律顧問的頭銜,但最近又沒啥事,也沒去大學城:“我上個週末,專門去泉南仨店看了看,呵……那生意好的,人擠人。”
他坐在門口南邊的凳子上:“週末,火鍋店想進去還得排隊等着叫號,我去那會,排隊的號發下去十來個了。”
呂冬拿個馬紮坐下:“就週末人多,平時到不了排隊的地步。”
呂建武說上句大實話:“冬子,幸好你當時沒答應跟着我幹,要是跟着我,真耽誤你發展。”
自家叔侄,呂冬自然聽得出,八叔這話說得真心實意,接話道:“八叔,這剛進泉南,還沒人重視我那幾個小店,後面免不了遇到些麻煩事,要是遇法律上的事,少不了麻煩你。”
呂建武拍拍他胳膊:“自家人別說兩家話,你這是照顧我生意。”
黑色的桑塔納轎車從北邊過來,呂建仁停好車,打開後備箱招呼人卸車,各種蔬菜和從廠裏買來的肉食,被幾個小輩送到孫慶海那邊,幾個嬸子大娘過來摘菜,給孫慶海打下手。
呂建武跟呂建仁開玩笑:“七哥,行啊,這就混上車了。”
呂建仁隨口說道:“冬子敢送,我就敢收。”
這都是開玩笑,呂冬接上一句:“七叔,你開着吧。”
呂建松這時從北邊走過來,呂建武微微皺眉:“請了他?”
呂建仁說道:“建松還用去請,有酒局不請自來。”
別說,呂建松很有過來祝壽的自覺,給二爺爺帶了一根毛筆過來,大集上擺地攤賣的那種。
像呂冬、呂建仁這些人,都是隨的錢,呂家村一貫的標準,二十塊錢。
不管東西貴賤,總是一份心意,人來祝壽總是好的,即便知道這人習慣從中午喝到晚上,也不能攆人走。
呂建松從家裏出來,搬個高馬紮坐下,就準備蹺二郎腿。
呂建仁突然問道:“建松,今天穿的黑襪子?”
聽到這話,呂建松準備伸出去的腿,趕緊收了回來,不想搭理呂建仁,反而對呂冬說道:“冬子,不是說請你松叔喝酒嗎?咋到這都沒消息?”
呂冬納悶,啥時候說過請他喝酒了?
但身爲小輩,又在老街上,也不好說話。
呂建仁接過話來:“跟小的喝有啥意思,咱哥倆待會喝,平端……”
剛到十一點,孫慶海那邊點火炒菜,呂建仁和呂建武哥倆招呼人去家裏坐,總共坐了四桌。
外面突然有汽車響,呂冬以爲有外來的人過來祝壽,趕緊跟七叔一起出去。
畢竟二爺爺在外面的書畫朋友也不少。
雖然事先專門跟人說了不讓人來,但也有可能人悄悄過來。
呂冬來到門口,發現街上剛剛停下一輛紅色的富康轎車,駕駛位車門打開,上面下來一箇中年人。
周圍的人看到中年人,都相當意外。
“呂建道!”
呂建仁的聲音從後面傳過來,人也來到了門口。
“老七。”呂建道從車上拿下一個生日蛋糕,彷彿沒有看到街上其他人一樣,朝着呂冬露出滿臉的笑:“冬子,好久沒見了。”
呂冬禮貌的迴應:“叔。”
就這一會功夫,消息已經傳到了裏面,呂振林等老一輩陪着二奶奶和二爺爺從家裏出來,呂冬趕緊讓到一邊去。
二奶奶一看到呂建道,淚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滾,人都站不穩,旁邊的三奶奶趕緊扶住。
二爺爺臉黑的像是鍋底,想說話,卻接連咳嗽起來。
“爹,娘。”呂建道提着蛋糕往前一步:“我回來了。”
二奶奶捂住嘴,不讓自個哭出聲來。
二爺爺順過那口氣來,怒喝:“滾!趕緊滾!你……”
雖然大傢伙都不待見,但說到底終歸是二爺爺的兒子,況且過大壽的日子,終於回來了。
呂冬輩分太小,這種事不好說。
“二哥,消消氣,消消氣。”呂振林趕緊接過話去:“建道回來,這是好事,有啥咱回家去說,大冷的天,別在街上挺着。”
呂建道知道從哪突破,衝二奶奶喊道:“娘……”
二奶奶忍不住哭出聲來,孩子再不孝順,再有錯,終歸是當孃的身上掉下來的肉。
“你個混賬玩意!”二奶奶先罵一句,接着低聲說道:“先進去,進去咱再說。”
二爺爺沒有說話,轉身往回走,二奶奶衝呂建道使個眼色,連忙跟上去。
呂建道跟着往家裏走。
呂振林看一眼,嘆了口氣,也回家裏去。
哪怕是親叔,有些話也不好多說。
呂建仁跟呂建道是親堂兄弟,耷拉的肩膀,罕見的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