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似乎想不到有什麼話要說，他們在外人看來的表面親近，實則大多是都是有關於工作和孩子的話題，現在這樣的獨處，很少有。
在顧家出事的那段日子，溫明月倒是經常抱着顧慕君輕聲安慰，給予他支持，那時候顧慕君並沒有抗拒，也沒有其他的動作，也許他也在糾結，自己是不是該擁入妻子的懷抱，去忘掉那個他深愛的女人。
溫明月就在想，還好他沒有推開自己，還好他是願意接受自己的。
顧慕君將溫明月抱回了她的房間，給她蓋上被子之後，說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快要喫飯的時候我會叫你的”就欲轉身離去。
溫明月其實想把顧慕君給留下來，但是她覺得現在並不是時候。
這麼些年了，她從未知道什麼纔是他們可以真正坦誠相見的時候。
顧慕君不願意向前一步，這有很多原因，而溫明月卻是猜不明白的，所以她只能看着自己的丈夫從她的房間離去，而自己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她在想，是自己哪裏做的還不夠嗎？所以才讓顧慕君遲遲不肯上前一步？
他是放下了子晴，但他也沒有深深地愛上我，就像他愛子晴那樣。
之前在工作上積累的疲憊在此刻全都涌現出來，溫明月忍不住嘆了一聲，在房間裏顯得十分明顯，走到門口的顧慕君轉身去看她，表情帶着一絲詫異。
“怎麼了明月？”顧慕君的臉上帶着關心：“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溫明月有些慌了神，她之前從未在顧慕君面前有過這樣意味不明的嘆息，現在這樣算是怎麼回事？
也許是因爲最近工作太累，所以纔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我……沒什麼。”溫明月本就是個不會在這些事情表達的人，現在的她臉色通紅，只希望丈夫能夠不要在意地轉身離去，能夠讓她好好冷靜一下。
但是顧慕君卻走到了她的牀邊坐了下來，寬大溫暖的手撫在她的額發上，目光帶着溫柔：“沒有發熱……是不是心情不好？”
“不……”這只是一聲無奈的嘆息，她原以爲自己已經習以爲常了，只是不希望在顧慕君面前表現罷了。
溫明月不想解釋，她不想讓事情變得複雜，她也不想將自己這些年藏着掖着的感情顯露出來，這會讓她失去顧慕君對自己的信任，就像外界所說的一樣，像個合作伙伴，這也許是比感情更長久的方法。
除了感情還有利益，她總能有一種方法留在顧慕君的身邊。
可讓糾結的溫明月沒想到的是，顧慕君的下一步動作。
他低頭，輕輕地吻了一下溫明月的額頭，感受到眼睛上方的一股溫熱的氣息，柔軟的觸感讓溫明月的心跳有些快。
這樣一個簡單的親吻，卻好像帶着不一樣的意義。
“慕君……”溫明月忍不住喊了丈夫的名字，帶着幾分欣喜和幾分不敢置信。
短短的一天之內，比過去的日子都顯得親近且令人害羞，溫明月的思緒變得更混亂了。
顧慕君的動作似乎推翻了她剛剛所有的想法，溫明月的眼中蓄滿了淚水，她是愛着顧慕君的，她愛着自己的丈夫，但她爲什麼要因爲丈夫的一個吻而悲哀地哭了呢？
如果從始至終，他的心裏只有自己一個人多好，她認爲自己和顧慕君一定可以比冷夜淵林子晴更加幸福。
“明月？”顧慕君慌了，他修長的手指有些顫抖地撫去溫明月臉上不斷滑落的淚水，如同他很少聽到溫明月的嘆息一般，他也很少見到溫明月這樣輕易地落淚，這一幕刺痛了他，他慌忙地道歉：“對不起明月……你要是不喜歡的話，我以後就不這麼做了。”
“不是這樣……”溫明月抽泣地對顧慕君的話做出了否定，她不想將自己的卑微的感情就這麼說出來，這會讓她很難爲情，“我只是……有些累了……”
不管說什麼都是藉口，不如挑這麼一句真話說出來，如果顧慕君願意心疼自己，那也算是不那麼難堪的一件事了。
而顧慕君溫潤的眼中滿是複雜，一張俊顏也顯露着無力的悲傷。
累了，明月說她累了。
這些年，也許她已經無法再忍受了。
自己一直堅強隱忍的妻子哭着說出了這樣的話，這讓顧慕君心痛無比，他只能一邊擦拭着溫明月臉上的淚水，將額頭抵住她的，兩人的呼吸交纏相融，在這樣的近距離下，顧慕君說着對不起。
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顧慕君的心像是被炙熱的火鉗反覆夾着，隨着溫明月的淚水落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跡，這些年溫明月受過的委屈和冷漠對待，此刻正在深深地報復着他。
房間裏的兩人就在房間裏，一個止不住地哭，一個一直不停地溫柔安慰。
作爲夫妻，他們第一次這麼相處。
等哭夠了，溫明月也累到閉上了眼睛，就這麼睡着了。
而顧慕君看着溫明月有些狼狽的睡顏，又在她的額上，脣上落下了幾個輕柔的吻，輕柔地就彷彿會怕將她吵醒一般。
然後他出了門，再回來時手上拿着熱毛巾，又重新坐回牀邊，給溫明月擦去了殘留的淚水，和額上的汗水。
脆弱，美麗，讓人憐惜，這是他妻子今日對他展露的一面。
而這悲傷的眼淚，也是爲他而流。
晚上要準備睡覺時，溫蕊悄悄問溫明月，兩人還是分房睡嗎？
見顧慕君沒什麼表示，溫明月點了點頭。
今天她的失態和顧慕君的安慰只是個意外，等兩人都“冷靜”下來之後，還是如同以前一樣，彼此對望時，只有淡然一笑。
就像現在這樣。
溫明月對着站在不遠處的顧慕君笑了笑，之後就抱着溫蕊回房間了。
這不過是個平常的夜晚，溫明月想。
而現在原地的顧慕君卻陷入苦惱之中，他不知道要怎麼好好對待自己的妻子，也不知道要怎麼拉近兩人的關係，而不是站在一起時，別人都認爲他們本該如此。
他也沒有可以討論這些事的交心好友，畢竟早些年都追着林子晴轉了，回過神之後才發現自己是怎樣的任性和沒有擔當，這讓他十分後悔。
而溫明月溫吞的態度，也許也是因爲心中依然有着隔閡，所以害怕再向前一步。
自己應該怎麼辦……
然而寂靜的夜晚裏，不會有任何一個聲音給顧慕君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