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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有些人你永遠不必等(二)(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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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維維電話來前大概五分鐘,我正睡得懵昏,將醒未醒,回憶起昨天夜裏沉重的嘆息,律動的手,堅硬又溫膩的觸感,以及不明所以的氣味,我逐漸清醒,反感得簡直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始作俑者還躺在我身邊,我睜開眼睛之前運氣,一定要剋制,剋制。

    然後我看見他的臉,白淨幾近透明,枕着自己的手臂,頭髮落在眼睛上,我都替他癢癢,但他睡得很安穩,很無辜--沒想到有生之年,這個詞能用來形容齊享。

    雨已經停了,滿室水洗過的清陽光。

    一路上我們話都不多,在我家小區門口分開的時候,看見他下巴和眼底都有淡淡的青色,我說:"你也趕緊回去,再睡會兒吧。"

    他想講什麼,又收了回去,接着對自己--而不是對我--笑了笑:"好,再聯繫。"

    這種笑我蠻熟悉,嗨嗨,自我節制一點,太膩歪了不大好看。就是這麼個意思。成年人談戀愛時經常用得着。

    我看着他利落的穿過馬路,在街對面攔一輛出租離開。我像個蹩腳的女演員,以手覆額嘆口氣,這舉動在一羣賣早點及新鮮蔬果的路邊攤旁完成,更加顯得假大空,我訕訕地轉身回家,心裏面有些不大容易對付的東西。

    剛走了兩步,一輛黑色轎車迎面過來,全天下數這輛車我最熟,單位配給莊主任的別克。它在我面前停下,我爸從裏面把後座門打開,下車。

    "爸您要出去啊?"

    "啊,你媽在家。"他也有點過意不去,感覺把我騙回來他自己跑了:"讓你媽上午記得把筍從冰箱拿出來。"

    "哦。"

    我爸扶着車門站着看我,憐愛又有點煩惱的,想說什麼又沒有開口,最終他拍拍我,上車關門,黑別克絕塵而去。

    中午喫飯時我問我媽:"今天不周末嗎,我爸又有什麼事啊?"

    我媽回答:"小孩子問這麼多。"

    我就不說話了,一會我媽自己問:"我聽你曾叔叔說......"

    "嗯?"

    "你爸以前那個老同學,齊家的孩子這個暑假也在上海?"

    我差點就咳出來:"是吧。"

    婦聯主任成了跟我交頭接耳的小姑娘:"你覺得那個哥哥怎麼樣?"

    "還好。"

    "你們從上海回來,有沒有再聯繫了?"

    我心裏嘀咕,她不會知道了?不會吧,齊享可不是那種有點動向就緊着跟爸媽彙報的乖小孩,我也不是。

    "媽,您想說什麼啊?"

    她想了想,又想了想:"我不是說,就要讓你和齊家的孩子怎麼樣,你還太小,這種事不急着考慮--不過小凝,你要知道,這世上的好男孩,不止沈思博一個。"

    原來如此。

    她一般很少這麼連名帶姓的叫,沈思博。她都叫他思博,就像他媽媽叫我小凝。對於我們,兩家大人都基本默許,甚至我們偶爾爭執,我媽都向着他說,你個性這麼強,要多讓讓思博,他真是不錯的孩子。

    到了眼下,哪怕他好過威廉王子,他也只是一個傷了她女兒心的外人。她知道沒有責怪的理由,但感情不是這麼說的。

    "您都知道了?"我挺平靜的說。

    她嘆口氣:"我跟你爸,早該注意你不對勁--他們從暑假,就是你去上海那段,就開始了,是不是?"

    我不答。

    "上次不是開會嗎,會後喫飯閒聊時有人問老沈。"她停頓一下,怕我聽了傷心,緩緩道:"聽說你兒子對象都帶回來給你們看過了?"

    我腦後一陣涼意,一直沿着頸椎下去了,這種跟恐懼如此接近的痛苦,我都不知道它是什麼:"他怎麼回答?"

    "老沈是什麼也沒說,回頭問你沈伯母,她咬死不承認,哪兒的事,我家思博跟那個女孩就是普通朋友,帶家裏玩的。問急了,說,小家碧玉,長不了的,思博就是一時糊塗。"

    "......"我虛弱地接道:"別相信,我就不信。"

    "我是不信,你也知道你沈伯母,她多麼會做人,哪肯當面得罪我呢。"她說:"小凝啊,媽媽是想說,既然人家都到了這一步,你也別再,怎麼講,強求了。"

    聽自己母親也講這個話,感覺是很奇怪的,彷彿大勢真的已去了。我點點頭。

    下午我媽說,小凝,別悶在家裏,陪我去街上逛逛。

    我很久沒這麼挽着她胳膊,喫一個甜筒在商場左顧右盼,她不斷跟我說,這個要不要?這個呢?媽買給你。

    拿我當小孩子哄,我還很受用。把吊牌撥拉過來一看,一件小大衣兩千多,我說:"嘖嘖,您半個月的工資呀。"

    我媽指指這一季的宣傳模特海報:"是她身上這件不?"

    "嗯。"

    她看看她又看看我:"長得挺像你,你要穿肯定也好看。"

    "哎呀媽,我要像她我得少奮鬥多少年啊,您瞅見個美女就像我。"我扯着她就想走。

    她堅持:"去試試,好看媽就給你買了--哎姑娘!"

    那售貨小姐啊--色狼都沒她動作快,三下五除二,那扒的叫一個麻利,瞬間就攮我手裏了,一邊對我媽說:"您真有眼光,最後一件,她個子高,正合適。"

    我在更衣室裏把外套脫下來,想,我爸媽月收入加起來,基本小康水平了,但他們一直保持着計劃經濟時代的消費觀念,今天我媽肯爲這種她平時唾棄爲"錢多燒的"的品牌買單,她是當真在使勁哄着她女兒呢。

    我剛扣上第一個釦子,就聽見自己的手機在外面響了,接着我媽的聲音:"喂?......對,她在試衣服呢,你哪位?......齊?哪個齊?"

    我兩隻手抓着兩邊衣襟一合,推開門就往外奔:"媽,你怎麼接我電話!"

    出去一看我媽坐人家沙發上:"對對,我知道你了,呵......"看我出來把身體一轉,絲毫沒還給我的意思:"你爸媽最近還好吧?......替我問候他們,哪天來家裏喫飯......對了你找我們小凝幹嗎呢?......哦,聚會啊?什麼聚會啊?"

    "媽!"

    售貨小姐在我身後,很耐心地:"哎,小姐,麻煩不要動,這根帶子是這麼系的......不要動,好。"

    這情形可太好看了,動靜相宜,抓狂和淡定同在。

    "好,那我讓她說。"我媽意猶未盡地把手機遞給我,有點焦慮,又有點高興,想表現出開明,又亟待得知內情。

    "喂?"我硬着頭皮對那頭打招呼:"齊師兄。"

    他笑了一聲,氣息親密地擦着我耳朵:"真是有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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