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公主那個脾氣盡人皆知,最是個死硬派不講理的。
她既然看上了梁明嶽,就是鐵了心的要與梁家結親,若不是那日秦寧闖禍在在先,讓自己拿了把柄在手裏,錦繡公主怕是也不會輕易上當。
秦菁眼中的笑意微冷,又再問道:“梁明嶽那裏你有多大把握”
“十成十吧”白奕莞爾,頗有些漫不經心的撇了撇嘴。
“嗯”秦菁一愣,狐疑的遞給他一個詢問的眼神,“你手裏握着他的把柄”
“我從不揭人瘡疤”白奕輕哂一聲,搬了凳子繞過去,抱了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才又繼續說道:“梁家那位四少爺與我還有左翔都不同,橫豎你肯定是捨得出本錢的,只要彼此間的條件談得攏,沒什麼不好說的。”
這一點倒是讓秦菁頗爲意外。
秦菁遲疑了一下,然後扭頭看他:“這個人,野心很大”
“嗯,很大”白奕藉機又輕啄了下她的脣,眉目絢爛的緩緩笑道:“不過話雖如此,分裂魏國公府的注意你暫時還是別想,梁四那個人,他也就是不滿他祖父、父親現在秉承的中庸之道,年少輕狂嘛,總會有些別的想法。”
如果說梁明嶽對建功立業一事有些別的想法,那這事兒倒是可以水到渠成了。
秦菁沉吟一聲,轉而再想到白奕方纔說話時這般老成持重的語氣,不禁失笑,偏過頭去問他道:“那你呢別人都想着建功立業創下一番功勳,你還就這麼遊手好閒的混着嗎”
白奕不肯入仕,其實一直到現在秦菁也不知道這到底是白穆林的授意,還是他自己不肯。
而且因爲她不問,白奕也從未在她面前主動提及此事。
“我有比那更重要的事。”白奕並不在意她的調侃,擡手蹭上她的臉頰,脣邊笑意蔓延,“你高興就好。”
這半年間,他幫着自己一起謀劃算計了很多,但是卻半點不爲自己的前程打算。
秦菁心下微微動容的同時,忽而又有些愧疚
自己對他,確乎真是關心的太少了。
“白奕”秦菁抿抿脣,重新調整了一個姿勢往他懷裏靠了靠,一手攬上他的脖子,認真道:“你真的沒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嗎其實你真的不必這樣事事都爲了遷就我。”
“我想要的,你不是已經答應我了嗎”白奕眨眨眼,狡黠一笑,低頭再去吻她。
秦菁攀着他的脖子輕輕的迴應了一下,神色卻是有些黯然:“可是我不知道”
“將來的事誰能知道”白奕打斷她的話,“等到這次的事了了,我便讓父親進宮去向陛下請旨,好不好”
即使未來的道路上面充滿變數,這麼這一路也要讓我陪着你,風雨相隨的一起走。
人這一生能有多長能夠相攜相依在一起的日子更是每一刻都彌足珍貴。
這樣想着,秦菁的脣角也跟着勾勒出一個最大限度的笑容,把臉貼靠在他懷裏用力的點點頭。
白奕就勢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蹭了蹭,半晌秦菁忽而想到了什麼,就又擡頭看他:“白丞相那裏不怕跟父皇之間生出嫌隙嗎”
景帝那裏對自己本來就頗多忌諱,再加上白家又有那樣的背景在前
早些時候秦菁不想與白奕走的太近,這也是另一個至關重要的因素。
“父親也是個性情中人,他會成全我們的。”白奕道,目色寧靜,擡手輕撫她腦後髮絲。
白氏夫婦對白奕的用心絕對已經可以用“寵溺”二字來形容,的確,相較於自己,白奕那裏才當真是如魚得水,活的好不自在。
如果不是遇上自己,只要他不想爲官就可以隨心所欲的做任何事,上面有位高權重的父親兄長護着,信馬由繮,無拘無束,那才合他原本爛漫的性子。
秦菁將腦袋抵在他的肩頭,以五指爲梳,慢慢梳理他傘於肩頭的黑髮。
“白奕,是不是我壞了你這一世清淨”她這樣問,心裏想到的卻是前世的那十年。
那個時候她拒人於千里之外,他們並沒有在一起,可是雙方的結局比起現在來也不知道悽慘了多少倍。
自己一意孤行的嫁給蘇晉陽,最後自食惡果,弄了個殿前自刎的慘烈;而白奕遠走邊陲,十年未娶,她甚至不知道那後來他是用了多少時間才從自己留給他最後的陰影裏走出去的。
再或者,他本來就是個死心眼的人,之前可以爲她執迷不悟的守候了整整十年,後半生,便要被困在那場噩夢裏,再也走不出去了吧。
他們之間,正如白奕所說的那樣,從年少時的第一次遇見開始,就已經註定了誰都沒有辦法輕易從對方的世界裏抽身而退。
“趕了幾天的路,你累了”白奕見她失神,只當她的一路顛簸精神不濟,於是起身抱了她,將她安置在裏面的大牀上。
冬日裏沒有開窗,臥房裏的光線略顯昏暗。
白奕將秦菁放下,想要抽身推開的時候,才發覺她的雙臂還環在他的脖子上沒有移開。
兩個人的臉孔近在咫尺,她的臉龐帶着少女獨有的紅潤和光彩映入眼簾,目光朦朧中而帶了絲柔軟,靜靜的望着他。
嗅着她發間散發出來的迷離微香,白奕忽而覺得心跳加速,喉嚨發乾,整個身子都僵持在那裏不敢再隨意亂動。
秦菁靜靜的注視他,細細的,從眉眼到他鬢角的每一根細碎的髮絲都歸攏於自己的記憶裏。
是的,就是這個男子,他爲她傾盡一生,耗盡所有。
上一世她幡然醒悟的時候,卻沒有來得及抓住他最後的一片衣角
“還能這樣的看着你,真好”秦菁彎了彎嘴角,雙臂纏着他的脖子忽而湊上前去蹭了下他的措愣的脣瓣,然後偏過頭去,把臉埋在他的頸項間偷偷的笑:“白奕,對不起,我想我是你這一輩子的劫數了。”
既然命運讓我們這般相遇並糾纏,那麼就這樣吧,抓牢你,作爲我這一生的依靠,所以在我不主動放手之前
你可能,永遠都走不掉了
白奕的身子一直半傾在牀邊,兩個人身體所有的重量都靠在他按在牀板上的雙手支撐,雙方僵持了這麼久,這會兒他才覺得手臂痠軟,幾乎要麻掉了。
他下意識的擡起一隻手,想要把她從自己的脖子上扒下來,卻是手臂一酸,向牀上摔去。
爲了怕壓到她,他急忙又用力強撐了一下,另一隻手護着她的脊背翻了個身,自己結結實實摔在牀上的同時,把秦菁的身子扣緊了恰是落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