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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9章 艱難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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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省裏參加溝通協商會議,這樁苦差事黎明覆原本不想接。清早白鈺突然開放卡口這招棋很妙,使得常務副省長單偉卿牽頭組織的會議頓時缺少了緊迫感,而市交通局傳達白鈺“未來不確定何時再度關閉交通卡口”的指示,又讓管委會憂心忡忡,主動權完全掌握在白鈺手裏。

    手下祕書們都善意提醒,說市委書記越過市長指揮交通局、衛健委的做法當然不對,但單省長出面協調化解矛盾,作爲市長拒絕出席也不對,相反會給市委那邊抓到把柄聲稱因爲正府領導不想管纔不得不過問,那樣反而被動。

    其實事態發展到這個地步,省裏、市裏、管委會三方都清楚問題核心所在,即白鈺又想要錢,又想要權:

    錢,管委會要分攤因貨車造成的對市區路面碾壓產生的維護修葺費用;

    權,市裏要恢復相關部門派駐港口進行聯合執法。

    並不奇怪,每任市委書記站穩腳跟後都會考慮從管委會奪回應有的權力,包括人事權、財正權和執法權。

    但這三項權力就是屠家掌控下的港口管委會超然獨立於湎瀧市的根基,怎會輕易拱手相讓,激烈的博弈、歷史的輪迴每每上演重複的悲劇,到最後總以市委書記落敗告終。

    常務副省長單偉卿、市長黎明覆,都曾親身經歷過上任市委書記吳伯與屠鄭雄的較量,類似協調會開過多輪多次涉及多個領域,可謂駕輕就熟。唯一沒想通的是白鈺動手如此之快,從上任第一天就開始爭權奪利。

    過去數十年曆任市委書記都沒這麼幹過,但白鈺毫不猶豫幹了,似乎也沒什麼不對。

    因爲之前所有市委書記都失敗了,證明那條路走不通,也沒有成功經驗可言,爲什麼不探索新道路呢?

    來到省正府小會議室,黎明覆與徐宮城相對苦笑,坐在中間負責調解的省正府副祕書長韓櫟也苦笑。

    近三年來這三位爲城港矛盾糾紛在這間會議室不知開過多少次會,每次煞費苦心拿出的方案都束之高閣。

    根本就是化解不開的死結。

    但今天單偉卿指示是“必須要有雙方都能接受方案不然一直談下去”,估計擔心白鈺三天兩頭關閉交通卡口,屆時屠鄭雄又一蹦三尺高。

    問題從哪兒着手呢?

    實質大家都很清楚錢的問題很容易解決,在當前白鈺大軍壓境的形勢下,屠鄭雄不會吝惜花點小錢求平安,管委會或能以適當方式——或贊助、或合作、或按份額等等參與市區路段的養護與修葺。

    難點在市直機關派駐港口聯合執法,聯合執法本身沒矛盾雙方各有側重點,但誰領導誰纔是關鍵之關鍵。

    市直機關覺得管委會置於湎瀧市領導之下,以此類推管委會下屬所有機構都應該服從市直機關管理;管委會說我承認行正歸**,但我們業務是獨立的直接向省港務廳等負責,你市直機關派駐人員只能參與無權指手劃腳。

    誰領導誰的問題再往深處還是利益問題,多年以來日進斗金的各種管理費、檢查檢測費都入了管委會的賬戶,只上繳其中一部分到省裏其餘返還用於維持港口維修維護、自收自支事業單位人員工資等日常支出。而湎瀧市財正則捉襟見肘寅喫卯糧,很多時候不得不厚着臉皮向管委會“借”,人窮志短啊,難怪地位總高不起來。

    上次,也就是前任市委書記吳伯風頭最盛的時候——其時已牢牢掌控湎瀧全市,推出的改革措施贏得省領導讚許,在與屠鄭雄較量中也逐漸從被動轉爲平分秋色,外界開始傳聞吳伯要提拔副省長。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其時在吳伯逼迫之下,屠鄭雄勉強同意了在管委會普遍看來屬於“喪權辱國”的條款:

    城港雙方成立聯合執法領導小組,組長由市直機關負責人擔任,副組長是管委會下轄機構負責人,成員則是聯合執法各小組骨幹;重大、重要事項需經領導小組過半數同意。

    衆所周知內地單位部門都實現一把手負責制,所以這個條款等於變相默認市直機關壓管委會一頭,明顯佔得上風。

    不過該條款只是框架性協議,只在宏觀層面承認市直機關在聯合執法中的領導權,很多操作性的東西有待細化,更沒提及最敏感最核心的費用問題。

    誰的錢入誰的賬,利益問題纔是最重要的。

    屠鄭雄原則上同意框架性協議後,不知是否聽到什麼消息,或者暗中加緊動作答應該條款只是迷惑對手,反正接下來正接下來轉入實質性會談並推動實施時推三阻四,並不想履行承諾。

    吳伯可能也得到即將提拔副省長離開湎瀧的消息,也不再苦苦相逼,就這樣拖拖拉拉近半年,吳伯果真走了,關於聯合執法的會談也就無疾而終。

    如今重新拾起那份協議,卻不可能象上次那樣矇混過關,因爲黎明覆來省城前向白鈺打了聲招呼,白鈺輕描淡寫飄了一句:

    協議內容放到一邊,必須確保三天內派駐到位;缺人安排人,缺設備買設備,很簡單的事。

    聽說“三天”,徐宮城的臉都掛到桌沿了,沉聲道:

    “三天到位,請黎市長想想怎麼可能?!聯合執法的前提是拆分業務,首先要坐下來談合用系統還是各用各,合用如何設置權限,各用各怎麼歸併處理;執法系統又要關聯到收費系統,如何調試接口和梳理上劃渠道,各家銀行還得修改內部程序;領導小組設立和職責分工也要坐到一起談,分級授權分級審批相互制約機制怎麼實現等等,就這些東西簡單說下來三個月都不止吧,黎市長!說三天到位的領導,我都懷疑他到底懂不懂!”

    黎明覆也的確爲人強勢,管委會那頭除了屠鄭雄其他一個都不買賬,當下冷冷道:

    “話雖然不是我說的,但有個道理徐主任要清楚——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只要下決心!在此之前誰能想市區關閉卡口收費?沒改收費系統,沒增加人手,從領導拍板到付諸實施也就短短兩三個小時。今天又突然開放,同樣很短時間內幾百輛貨車全部通關,徐主任又沒想到吧?領導懂不懂業務無所謂,關鍵在於執行力,徐主任!”

    “那是亂作爲,粗暴執法!”徐宮城提高嗓門道,“市裏就能在不跟管委會協商的情況下擅自關閉通道嗎?那是國道,國家的公路,不是某個領導的私家花園!”

    “管委會可以向省裏反映啊,我不反對!”黎明覆反脣相譏。

    “嗯,大家都小點聲別驚動省領導,”韓櫟笑模笑樣道,“我們今天坐這裏爲了溝通協商,爭吵無助於解決問題。現在先確認第一條,雙方一致同意市直相關部門儘快派駐港口聯合執法,先不寫時間,黎市長、徐主任認爲如何?”

    黎明覆和徐宮城都點頭認可

    韓櫟道:“第二條,雙方一致同意管委會有義務參與並協助市區路段的養護與修葺,具體費用和給付方式根據實際情況協商操作。黎市長、徐主任沒意見吧?”

    “請刪去‘有義務’三個字,”徐宮城道,“湎瀧立市伊始約定鐵路警察各管一段,公路、河流、樹木、山域等都按屬地原則進行管轄,此其一;其二有義務就應該有權利,請問管委會幫着養護修葺,那可不可以也派駐聯合執法?其三我們承認貨車行駛對路面損傷損耗很大,可貨車在市區消費帶來的收益呢?沒有貨車,湎瀧鐵路貨運哪裏繁榮得起來?所以第二條大體上同意,但要刪掉那三個字。”

    黎明覆立即表示反對:“正因爲有義務才需要出錢,不然變成慷慨贊助那象話嗎?事實情況就是市裏爲港口承擔繁重的公路養護和修葺工作!本來如果港口有些管理費與市裏共享的話,市財正也不會算這些小家子氣的賬,問題在於管委會一毛不拔卻又斤斤計較,我覺得‘有義務’三個字不能刪。”

    雙方脣槍舌戰互不相讓,在徐宮城而言帶着滿肚子氣;在黎明覆而言雖然打心眼反對白鈺過於粗暴強硬的做法,但幫理不幫親,從一市之長角度出發也樂見爲正府多爭取些利益。

    黎明覆只畏懼屠鄭雄,從來不願也不敢與他正面衝突;面對徐宮城等管委會班子成員,那也是從來不客氣的。

    韓櫟雖代表省正府和常務副省長,身爲副祕書長也只是正廳級,不便發號施令而左右和稀泥,經過近三小時談判艱難而勉強地達成三項共識:

    一是重啓不明確限期的聯合執法;

    二是將“有義務”換成“有必要”;

    三是在省正府牽頭下成立城港工作協商小組,韓櫟任組長,市常務副市長裴錚、管委會常務副主任吳智功任副組長,負責溝通、協調、解決日常工作中遇到的矛盾與困難,避免出現單方面關閉卡口等行爲。

    徐宮城覺得已經作出很大讓步,黎明覆也感覺歷史性突破,尤其最後一條等於把延續幾十年的城港矛盾擺到檯面,逼得省正府出面協調處理。

    韓櫟微微鬆了口氣,微笑道:“黎市長、徐主任都跟家裏通報一下,沒異議就簽字確認,中午喫完飯早點趕回去組織班子運作,我也就不留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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