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九，海的人們起得特別早。!
起得更早的，是那些讀書人。
這些人從全國各地匯聚到海，爲的是看英雄歸來，爲的是看世紀盛典。
冬日的江邊，瀰漫着薄薄的霧氣，太陽還沒有升起，可是已經有一隊隊的黃埔軍校學生兵站在江邊，維持秩序。
這些人腰繫寬皮武裝帶，背揹着帶雪亮刺刀的長槍，半截短衣，短髮，威武雄壯。
李易從沒有要求開荒團的士兵剪成這種板寸頭，他自己沒有剪成這樣頭型。
可是開荒團的基礎是200顯通寺武僧。這些人多年光頭，不習慣頂着長髮。可是爲了有別於和尚，留成了這樣頭型。
後來在太行，那些土匪改編的第一批開荒團戰士，能喫飽飯，活着不錯了，哪琢磨什麼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得毀損？
看看頭頭們都這個頭型，自然追趕時尚，也成了這樣頭型。
再後來，後加入開荒團的，覺得不剪成短髮不足以平民憤，逐漸的，剪成短髮，在開荒團裏也約定俗成了。
這些報考黃浦軍校的讀書人，自然是離經叛道，挑戰世俗的一夥人。既然軍校都報考了，還留個馬尾巴頭做什麼。自然也有樣學樣，都剪成了短髮。
最開始倒是有一些捨不得剪的，不過很快發現短髮的諸般好處，那還搞什麼特立獨行。最終，黃浦軍校學生兵，成了這短髮軍。連帶着海許多官員百姓，也剪成短髮。反正也不打算回大明那死氣沉沉的地方了，在這裏乾脆圖個清爽。
匯聚到江邊的讀書人，有些在軍校的學生兵，發現了以前的同窗，摯友。想寒暄一下，可是看這些人軍紀森嚴，也只能站在遠處指指點點。
太陽昇起來了，陽光驅散了霧氣。
江邊，密密匝匝，滿是涌來的人羣。
高雲生也在這人羣，看着這英武的學生兵，滿是豔羨。
他對葉茂才道：“世叔，功名合當馬取，這黃浦軍校，可是培養軍官的地方，爲國征戰，馬革裹屍，也是難得的榮耀。”
葉茂才聽得高雲生口風不對，連忙止住道：“讀書人出將入相，治國齊家平天下，纔是本分。”
高雲生道：“東林人才輩出，朝爲官者不知凡幾，這國治得是越來越亂，天下平得是越來越動盪。三才公才幹何等之高，未出仕時，慷慨激昂，出仕後蠅營狗苟。把兒子教導成什麼樣子了。東林諸公還替他張目，與李易爲敵。不明是非，不辨真理，我東林一脈，這聖人書讀哪去了？”
葉茂才也長嘆一聲。
他也反對這隻問親疏，不問皁白的行爲。可是東林既然結黨，結黨自然是要互相援手，獲取最大利益，豈有落井下石的道理。
高雲生看了葉茂才無奈的神色，道：“我父親主持這東林，也沒了原來的一身正氣，知道黨同伐異，長此以往，東林將不再是興國的東林，而是禍國的東林。”
葉茂才道：“小聲，小聲，這周圍還有許多學長學弟呢。”
高雲生不樂道：“世叔人品才學，都是當世之選，也只知維護東林體面，不能秉公而論，東林亡矣。”
正說着，人羣涌動，原來是李易率領着衆人到了。
龍行虎步的武將也罷了，偏偏這衆人，有兩個美豔女子，立在李易一側。
有外地不明內情的道：“這李易也夠荒唐，怎麼這樣場合，還要帶着婢女？”
立刻周圍有嗤笑聲，有人道：“婢女？那一個緊挨李易站着的，是這天下最有權勢的女人，華聯邦保險公司總裁崔芸啊。那是李易的未婚妻。另一個，是李易的大管家，叫做任月的，軍方大佬，任是縱橫天下，見了她也都低眉順眼的，女人做到這個份，真是讓人無語了。還婢女，說什麼那，有這樣牛的婢女嗎？”
這些外地人才明白，原來這兩人不是憑姿**在李易身旁的，憑的是能力。
馬有些士子搖頭晃腦，看不慣了：“牝雞司晨，女人公然拋頭露面，這可是亂政，會家國不寧。李易連這個都不懂，還是少讀了聖賢書啊。”
馬有人譏笑道：“大明朝堂倒是沒有牝雞司晨，這政不亂？國安寧了？現在你那話騙鬼都沒人信。都讀過書，少說這話了，聽說西方有的國家，都是女王執政呢，不是一樣咱大明強大？”
萬曆這一朝，民智漸開，許多讀書人看到了蠻夷居然自己更先進，更強大，由原來的自傲開始變得不自信起來。千百年來書本的東西，許多人也懷疑起來。
忽見海一艘走舸，飛一樣駛來，靠碼頭，一個軍人跳岸，向李易行禮，說些什麼，李易點頭微笑。大家知道，這可能是前哨。
再過一陣，有人說：“來了，來了”，立刻百姓騷動起來。
見遠遠海，三十多條船隻，駛了過來，許多人歡呼起來，可是有些人開始疑惑，不是說海外歸來的是兩個師嗎?這船是不是有些少？
再看這些黃浦學生兵並不稍動，大家也逐漸安靜了下來。
幾艘大船泊在碼頭，開始鋪設跳板，爲首一艘大船，一個軍人不等船板鋪好，從六七米高的船，一躍而下，把許多人嚇得“啊”了一聲。更多人則是喝了一聲彩。
這英武的青年軍人輕捷落地，衝喝彩方向，笑嘻嘻擺了擺手，立刻引起許多女人的尖叫。
京師的淑女，已經公然逛街看熱鬧，海淑女當然不落人後，這樣場合，也有許多淑女隨着家人，來看熱鬧。
這時已經有人認了出來，喊道：“這是遼東的李勝義軍長，李軍長也來了！”
衆人恍然大悟，怪不得有這樣矯健的身手，這敢情是一人鎮一國，後金聞之色變的遼東猛將李勝義將軍。
李勝義這時緊走幾步，到李易面前行軍禮，李易微笑回禮。他知道，聽到這熱鬧，李勝義能坐得住纔怪。肯定會找個藉口跑海來看看。
李勝義又給李勝仁和任月敬禮，然後又是許多人給李勝義敬禮，許多人和李勝義寒暄，場面一下子熱鬧起來。
這時船板已經搭好，從一艘船，魚貫下來許多留着大辮子，頭皮剃得烏青的人。
許多人驚叫：“韃子，韃子！那些兇悍的韃子怎麼跑這來了？”
旁邊人止住這些人：“在開荒團地界，什麼韃子不都得老老實實的。少見多怪。”
這時有見多識廣，常走遼東的驚道：“誒呀，這是代善啊，努爾哈赤四大貝勒之首，被封做巴圖魯的勇士，這個傢伙可厲害。”
女真人作戰勇猛，有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說法。這代善高大威猛，是猛士的猛士。
許多人都覺得能見到這傳說的猛士，也不虛此行了。
這時見代善疾步向前，到李易面前，深深的鞠躬行禮，李易也不回禮，只負着手，對代善道：“大貝勒不要拘禮，今天正巧趕我海外軍團迴歸，大貝勒正好看個熱鬧。”
代善連道：“榮幸榮幸！”領着手下，走到一邊去了。
許多人外鄉人驚道：“這後金大貝勒，可是國儲啊，僅次於國王的，這樣人物給李易大人行禮，李易大人也不回禮？”
有人笑道：“李司令讓他施禮，是給他面子，不然什麼勇士不勇士，李司令一聲令下，國也給他滅了。”
許多人都不自禁的挺起了胸脯，都說後金有多麼厲害，現在在開荒團面前，不還是搖尾乞憐，俯首帖耳？
這時另一艘大船，走下了許多蒙古武士，頭插着赤色羽毛，袍子邊緣繡着金線。
立刻許多人都喊了起來：“金帳武士！”
對蒙古人，大明格外熟悉，畢竟是征戰了幾百年的對手。
不過經過這幾百年的征戰，兩邊都有些累了。最近幾十年，互市成爲了主旋律，大明也逐漸佔了風。可是，蒙元畢竟現在是大明承認的國家，金帳武士是保衛大汗的勇士，難道一國之君，會親自來海？
這有些扯了吧？國君怎麼能輕動呢？
可事實在眼前。
林丹汗頭戴王冠，着金袍出現了。
他緩步走下船，李易也迎前，雙方用了漢族的拱手禮，互相施禮。
滿場鴉雀無聲，許多士子明白，這是平等見禮，而且林丹汗用了漢族禮儀，眼尖的還看到，是林丹汗先做出了施禮的動作。
這說明，林丹汗完全把李易當做是一國之君的對等地位，而且甘居下風。
說開荒團多強大，耳聽爲虛，眼見爲實。
蒙元大汗親自來到海，這足足看出開荒團有多麼強。
林丹汗和開荒團一些高層見禮後，站在李易的身邊，他的武士們則站在了遠處。
金帳武士，是林丹汗的貼身保鏢，可是這是在人家地頭，也由不得他們的規矩。
看看代善的地位，站得遠遠的，他們該知足了。
林丹汗和李易並肩而立，今天他適逢其會，並不是主角。
林丹汗知道，他來到海，李易是會親自迎接的，不過絕不會這樣隆重。甚至他懷疑，開荒團的高層會不會跟李易過來。即使過來，又能來幾個？
今天他在船一眼看去，密密匝匝的人頭涌動，方圓十幾裏的碼頭，到處是人。這怕不有幾十萬人？
大明人口太多了，相之下，蒙元的人口劣勢，讓蒙元子民再是勇悍，也很難戰勝這個民族。
如今，李易的崛起，打破了北方各國的平衡。不知道李易這支海外軍團，從海外哪個地方迴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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