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雪走到素暖面前,望着她匍匐在地上的卑微模樣。別人或許跪的很自然,可是君若雪知道,素暖骨子裏的驕傲,不容許她輕易下跪。她這一跪,有太多包容,隱忍在裏面。
她一顆渺小的心,時時處處都在爲他考慮。怕她的恣意放縱令君王難爲,她放棄了自己一貫堅持的驕傲的心。
“平身”君若雪嘶啞的聲音,略微哽塞。
素暖緩緩的擡起頭,髒兮兮的臉蛋上瀰漫出絲絲縷縷的內疚。
素暖以爲,君若雪應該會十分生氣,因爲她這次是真的犯錯了。
意料之外,君若雪沒有爆發雷霆之怒,只是幽怨的望着她。這眼神太複雜,嗔怪之中似乎又蘊積着濃烈的情意。“皇上,民女一時糊塗”素暖想要好好的反省自己的錯誤,給君若雪提供一個赦免她的臺階。哪裏知道,話還沒有說完,君若雪忽然將她抱起來,硬邦邦的甩了一句,“你確實糊塗。朕若此次輕饒了
你,你日後必然還看不清自己有幾斤幾兩。”
然後,在皇后奴婢們錯愕的眼神中,君若雪抱起素暖大踏步而去。
皇后一臉錯愕不已,“皇上這是罰她還是賞她啊”
素暖的腦子有些懵,君若雪要懲罰她,幹嘛抱着她在帝宮裏亂竄
若是被宮人們看見又該亂嚼舌根了。她倒無所謂,她臉皮厚。謠言蜚語是摧毀不了她的。可是他不同,他是君王,一言一行都關係着江山社稷的安穩。
“皇上”素暖掙扎着從君若雪懷裏滾下來。
君若雪慍怒的望着她,他抱抱她又怎麼了“皇上,民女以下犯上,皇上不罰民女已經是格外開恩。怎能抱着民女行走皇上對民女的恩寵只會給民女增加無限的煩惱。還請皇上對民女避而遠之。”素暖說完這番話,竟發現自己的心比任何時候
都疼。
君若雪怒極,忽然捏着素暖的下巴惡狠狠道,“誰說朕不罰你了蕭素暖,朕罰你每日每夜爲朕暖牀”
素暖望着君若雪,他一向沉穩深邃,今兒看來她把他刺激的不輕,竟然如此孩子氣。
君若雪怒不可遏的瞪着素暖,他愈生氣,她就表現得愈乖順。讓他恨得牙癢癢,卻又無處發泄。最後只能選擇反噬自己,“罷了罷了。你去福壽宮吧,皇姑母正等你過去。”
素暖望着滿腹怒火卻無處宣泄的君若雪,他的痛苦,她感同身受。可是素暖沒有辦法幫助他,只能長嘆一聲,轉身離開了。
福壽宮。
太后看到心事重重走來的素暖,將手裏捻動的佛珠遞給孫嬤嬤,站起來走向素暖。
素暖剛要給太后行禮,太后就伸手將她拉起來,制止道,“暖兒,你和我之間,不必多禮。”
素暖微楞,太后這口吻,顯然是認出她來了。
太后拉着素暖的手,將她拉到鑾椅旁的位置上坐着。自己老態龍鍾的回到鑾椅上,很是費了一番勁才坐得端正。
“暖兒,皇后可爲難你了”太后關切的問。
素暖有些不好意思,“是暖兒爲難她了”
太后噗嗤輕笑,對孫嬤嬤道,“看看,哀家一眼就看出來了,她就是哀家的暖兒。”然後溫柔的握着素暖的手,慈愛道,“暖兒,你和皇上原本是天作之合的神仙眷侶。可是造化弄人,天道殘忍的把你們分開了。如今,皇上不是你的夫君了,小皇子也不是你的兒子了。你有兩條路選擇
:要麼放棄他們要麼延續你的舊情。”素暖眼眸噙淚,慼慼哀哀的望着太后,“太后暖兒優柔寡斷,怎麼也做不了決定。放棄他們,談何容易可是延續舊情,暖兒無法面對那瑤光殿的主子。暖兒借她的身子,與皇上恩愛,甚至誕下龍
子。暖兒每每想到過去那些畫面,就倍覺沉痛。到底是暖兒欠了她的還是她欠我的,暖兒已經分不清了。”太后替素暖拭了眼淚,拍了拍素暖的手背,語重心長道,“暖兒,你不知道自己的心不要緊。可你必須知道皇上的心。皇上初見鎮國府的傻子時回來吐的一塌糊塗。皇上愛上鎮國府的傻子時,那個傻子的身體裏,卻住着你的靈魂。你難產死後,活生生的帶走了皇上的命啊。那些日子,皇上生無可戀,不喫不喝,每日裏如行屍走肉一般。後來,赤丹神珠召回了那傻子的魂魄,皇上滿心歡喜的去了一趟瑤
光殿後,然而沒多久便鬱鬱寡歡的回了絳雲殿”
素暖很是驚愕,她一直以爲,君若雪對她的疼愛,無外乎就是相互欣賞。可從來沒想過,會熾烈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君若雪的癡情,絕對撼動了素暖。
太后說到動情處,潸然淚下。
“暖兒,不要逼迫自己做決定。因爲你每一次的糾結猶豫,都是剜在皇上心上的利刃。你只需要,追隨本心便可。”
素暖長噓一口氣。
這段時日以後,她就像一個得了精神分裂症的瘋子。時而雄心勃勃想要奪回君若雪和兒子。時而又想把自己縮在龜殼裏躲避着外界的紛紛擾擾。
素暖覺得,自己就是懦夫。
“太后,是暖兒不夠勇敢,暖兒太自私了,一心只想自己過得自在,傷了他的心。”素暖愧疚不已。自責不已。
她還以爲,這兩年的時光,於君若雪而言,不過就是過着正常軌道上的生活,享受着嬌妻美眷,喜添龍子的幸福,日子過得意氣風發。
她不知道,原來他過得這麼艱難。
而她,與他比起來。真是幸運太多。
畢竟時光隧道里面,她只痛苦了幾天而已。
太后悵然道,“哀家老了,所剩日子不多了,哀家餘生只有一個願望,就是希望能看到皇上像當初在錦王府一般,可以飛揚跋扈的笑,是個懂得喜怒哀樂的活人。”
素暖傷感道,“太后纔不老呢,太后能長命百歲”
太后失笑,“哀家不指望活那麼久了。哀家的一生,或長或短,對得起大璃,對得起大鳳,對得起天下蒼生。”孫嬤嬤在一旁拭淚,潸然道,“太后的脊樑,承載着大璃和大鳳的國運昌隆。太后對得起所有人,卻獨獨對不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