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持會門口站着一個穿黃色短袖制服的僞警察,大蓋帽是五色共和帽徽。手機端 m..日本人走馬換將,扶持汪精衛替換梁鴻志的時間也不短了,但是鄉下地方還來不及更換汪僞的青天白日帽徽。只見這個傢伙歪戴着帽子,嘴裏叼着香菸,站沒個站相,腋下夾着一卷紙,手裏提着一桶漿糊,可能要哪裏去貼告示,身倒是沒有武裝。
林秀軒偷眼觀瞧,一樓派出所裏,有一桌子的警察正在打牌,顯得戒備不嚴。
衆福客棧似乎是這個小鎮唯一的旅社,並且正對着僞政府可以實施監視。林秀軒示意陸大成去試探一下。三個人走到門口,立即有跑堂迎前來,本來要幫着提行李,一看見馬強的樣子有些怯了,又縮了回去。
水手長几步走臺階,跨過門檻,一個買菸的小孩兒也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擠到前面:“哈德門,紫金山,老刀、大前門……”
掌櫃的趕緊過來,將小孩兒趕走了,“小赤佬,死一邊兒去。”然後換過一副堆笑的嘴臉,“客人幾位?”
“哦,我們一共三個人。”
掌櫃下打量了林秀軒和馬強,他眼力不錯,頓時有些起疑,最後目光落到了馬強揹着的包。
“三位可有旅行證?或者良民證也行?”
“我們行走匆忙,沒有帶着這些個東西。”陸大成道。
“那可對不住這幾位先生了,不是小店膽大欺客,只是惹不起日本人,這年頭……”掌櫃的唯唯諾諾,將陸大成拉到前堂柱子前,指着面貼着一張告示:
即日起,凡無旅行證、良民證、無保長簽發路條之三無過往商旅,須向本鄉保人或近向各鎮維持會申要證明,否則一律不得住店,旅店客棧明知故犯者,立即查封關張,絕不姑息。金山縣公署公告。
“先生,我們這裏不一般鄉間客棧,離着‘那裏’實在是太近了,”掌櫃說着向對面維持會努了努嘴,“他們隨時都來查戶口、證件,小店真的擔待不起。”
眼看掌櫃的無意留人,三人只得又退了出來
漫無目的地在鎮晃了一圈,沒見到第二家客店。倒是找到一家雜貨鋪子,挑選了一根扁擔和兩個筐,外加大號布鞋5雙,陸大成掏出日本軍票,掌櫃略有些遲疑,但是也不敢說什麼。
“多少價?”
“法幣五角,”掌櫃的環顧四周,“儲券一塊,軍票麼,您給兩塊五好了,我這也是小本買賣,您各位不要爲難小店。”
陸大成丟下5塊,取了扁擔和筐走。三個人找了個簡陋巷子,換了鞋子,偷偷將裝電臺的包袱塞進筐裏,其餘的東西,連帶換下來的作訓服裝和作訓鞋子,裝進另一個筐。馬強挑着,一路出城。馬強其實不會挑擔,加之扁擔前後重量不一,走的七倒八歪,但是他學的挺快,出城門時,差不多已經掌握了訣竅,一顫一顫走的挺像個挑夫樣子了。
出了城,沒有了去路,要麼回去,但是這一帶敵人的部署,以及到海的路還沒有摸透。備用方案,當然可以用無人機追蹤,但是林秀軒覺得不趁早掌握這個時代的風土人,將來行動免不了還得跨過這道坎,所以他希望多待幾天。
“要不,我們到橫浦鎮碰碰運氣?”陸大成提議道。
“橫浦鎮?遠嗎?”
“不遠,大概兩公里外。金衛鎮小,其實更隱蔽,據我所知解放前那裏有客店。”
“好,去那裏。”
午十分,三個人在陸大成帶領下,前後走了不少冤枉路,終於到了橫鋪鎮。
這個鎮沒有城牆,實際是四面河流匯集處的一條街,之金衛鎮還要小很多,街道口有一家裁縫鋪和一家打鐵鋪,另有一些售賣農具和種子的店鋪。此刻天氣正炎熱,幾乎沒有路人;走到街尾,果然有一座二層樓的“福來客棧”,較之金衛鎮的旅社要小了很多。
三人走到店門口,只見牆邊竹竿掛着一排鹹魚,門口照例插着日本太陽旗和僞政府旗幟,但是除了青天白日和五色共和的旗幟,還多了一面杏黃太極旗,顯得分外滑稽。水手長不解,回頭看林秀軒。林秀軒倒還真的認識,這是海最早的僞政權——海大道政府的旗幟,這個不太爲人所知的政府成立於1938年,由漢奸蘇錫擔任海市“督辦”,政府基礎是一羣在813抗戰替日本人賣命的青幫流氓,幕後推手則是日本黑龍會,政府下充斥着幫會氣息。
大道政府較之日本佔領南京後成立的梁氏的維新政府其實更要早些,當然無論是蘇錫還是梁弘志,都已經被日本人無情拋棄了,此刻日本人正在力推炙手可熱的國民黨元老級人物汪精衛出任了南京(僞)國民政府代主席。
林秀軒這一路走來,也看到不少店鋪插着一兩面日僞旗子,但是旗子大多破損褪色,如同皺巴巴的尿布一樣掛在路邊,不難猜想,本地店家都是被迫插這些旗子的,所以任憑日曬雨淋也不怎麼心,但是獨有這這家客棧不但把所有漢奸政府的棋子都收集到手,而且洗得乾乾淨淨,尤其那面杏黃旗在烈日下迎風飄擺,顯得格外耀眼。
“這是大道政府的旗子,這家客棧有些不同名堂,當心些。”
“處長,進步進去?”
林秀軒猶豫了一會兒:“進去!。”
走進大門,只見一樓空蕩蕩沒人,只有4張桌子和十幾把椅子。髒兮兮的桌子放着油膩膩的筷籠,裏面橫七豎八插着些筷子,筷子頭還停着不少綠頭蒼蠅。
林秀軒一眼掃過大長櫃檯,看到擺着登記簿冊,毛筆硯臺,旁邊牆同樣張貼着一張縣公署的要求登記證件的告示。
櫃檯後面貼着一張巨大的彩色海報,一名日本軍官,微笑着抱着一個揮舞小日本旗和青天白日旗的國小孩,背景是南京的城樓。下面用寫着:爲着亞洲的共同理想,日華需要協力。海報下方小字寫着,臺北大冢圖繪社,昭和十三年二月印製。從時間看,印製造這件無恥宣傳品的時候,距離日本人在南京滅絕人性的屠殺,剛過了兩個月。
林秀軒很有先見之明地擋在馬強前面。
“有人嗎?”水手長喊道。
裏間終於有了腳步聲響動,藍布門簾一聊,走出了一個留着三綹短鬚,獐頭鼠目的男子,手提着水煙,腿腳似乎還有些瘸。
“三位可是要住店的外地客商?”
“我是楓涇人,他們兩位是我的夥計,不是本地人,想找個地方歇腳。”陸大成隨口扯了個謊。
“掌櫃從頭至尾打量了三人一番,目光在馬強身停留的時間最長。”
“各位隨身攜帶者證件嗎?”
“只是去浙江、江西跑一趟茶葉生意,一個多月,一時沒有帶着證件。”
掌櫃的遲疑了一會兒,陸大成的口音確實毫無破綻,他眯縫起眼睛,堆笑道:“其實也不要緊,警察署不常來這裏,既然先生是楓涇人,敢問是楓涇哪一保的?”
“第九保,對,第九保。”
水手長趕緊胡謅道。
“那保長可是周先生?”
“對,周先生。沒錯。”
“奧,請各位先生先行登記一下。”
掌櫃轉身招呼來一個傻乎乎的夥計來登記,陸大成在紙瞎寫一氣起來,林秀軒站在一旁,不時偷偷提醒該怎麼寫。
馬強撂下挑子,在店堂裏來回走了兩趟,但是並不遠離那副擔子。他看到店裏還貼着其他的日軍宣傳品,不由得駐足觀看起來,牆貼的一副是東亞各國慶祝慶賀日本天長節的彩色畫,可以看到穿着馬褂的滿族小孩和穿長衫的漢族小孩,都圍繞在日本軍官身旁,高舉雙手歡呼天皇壽辰。
另一副宣傳畫是諷刺蔣委員長的,名字叫做:《日華攜手共同消滅全人類公敵蔣介石》。
圖畫一個猥瑣的光頭,被日軍士兵踩在了腳下,刺刀都頂住屁股了,猶在向逃跑的一個大鼻子金髮男人呼救。大鼻子的褲子繡着英國米字旗。馬強在畫前戰力良久,臉色漸漸難看起來。
掌櫃的一直在偷眼觀看這個大個子,此時端着水煙,慢慢走到一側。
“這位小兄弟哪裏人啊?”
“關外。”
“那是滿洲國人?”
“我是國人。”
他昂着頭,一句話將掌櫃頂了回去,掌櫃張口結舌無法應對。
林秀軒趕緊到了一旁打圓場:“九一八從關外逃難來這裏的,改不了口了。”
“哎,何苦逃難?這年頭,逃到哪兒還不是日本人的天下?”掌櫃的來了這麼一句。
馬強正待說話,被林秀軒插話生生攔住。
“誰說不是這個理兒?現在到哪兒都是日本人。”林秀軒說着掏出一根哈德門香菸,遞給掌櫃,這是他剛纔花了五毛錢在煙攤買的。
掌櫃立即堆笑接過,示意林馬二人先坐,然後把自己的水煙撂倒一邊;馬強不想和他們坐一起,轉過身自顧自走開,趁着掌櫃和小夥計不注意,撩開藍布簾子,看了一眼後面的伙房,只見裏面堆滿了各種蔬菜,牆掛着幾片風乾的鹹肉,伙房裏還有一扇後門,但是除了掌櫃和跑堂並沒有第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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