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沒有人知道,爲什麼敵人突然增加了河口搜查,不過林秀軒找到了那他自己的肖像後,謎底揭開,一切都是他在租界裏翻天覆地的行動觸發的。
某種程度,這是褚艾雲第一次真正站在一把手的崗位,林秀軒臨時決定回去,給了他機會,他很想表現的像一個真正的指揮員。他痛恨在419號,在各部門都處於二把手的尷尬處境,不過這艘貨船實在是太差勁了。要達到額定最高航速的八成,柴油機的噪音大到如同水陸道場,在靜謐的夜晚,大概幾公里外都能聽到。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他他也只能選擇速度優先,這是唯一保證舵效,使得這艘破船稍微有一些操作性,可以在幾艘搜查船之間遊刃有餘的辦法。
“副艇長,今天大潮,要提防月光。”一旁的組員提醒道。
“恩,我知道。”他擡頭看了看天,一輪滿月仍然藏在烏雲,總算天公作美,給了點兒雲掩護自己,要是月光灑下來,敵人在海面能看得更遠些。
“右舷敵人汽艇靠近,6公里外,航速接近10節。”
褚艾雲向右望去,遠處一團忽明忽暗的光亮,敵人探照燈不停轉動造成的光亮,如此對照,自己這艘船完全沒有照明,在這樣的距離,應該看不到。
“別急,還遠着呢,大不了讓無人機賞它一顆炸彈。主航道什麼情況?”
“主航道乾淨。419記錄到,45分鐘前,有一支由日本佈雷艦組成的小型艦隊剛剛通過,驅散了附近的船,包括僞軍的檢查船。。”
“好,左舵15,轉向主航道。”
“15°左。”
“定把。雙車全速。”
“右舷汽艇轉向了,朝我們這邊過來。”
“該死,月亮出來了。”
果然,一輪明月從雲層露出光芒,灑向漆黑的海面。
“不妙啊,狗日的又回到我們的航道了。看來我們得再增加速度。”
“你聽聽主機的動靜,再加速爆缸了,這破船,林秀軒被人騙了,還跟我說是德國機器,我剛纔下去看了一眼,明明是捷克造的。”
褚艾雲轉向後方用望遠鏡觀察,只見那團模糊的光芒突然發來信號,他默唸了一下,果然是詢問身份。
“該死,他們看到我們了。”
褚艾雲猶豫了一下,拿起通話器:“419,今天,更過去的日本軍艦船名叫什麼?”
“是若鷹號佈雷艦和旗風號驅逐艦,目前跑出我們監視範圍了,航向不明。”
他轉向身邊的小組成員。
“左舵20,儘量減小側面輪廓。” 他轉向旁邊的人,“你去發信號,告訴他們我們是日本海軍若鷹號。”
“能行得通嗎?我們日艦小多了。”
“放心,他們無法測距知道個屁,再說這麼遠也看不清輪廓。你想,這年頭誰敢冒充日本軍艦?所以必然有效。”
信號發了2遍,後面跟蹤的海特別市水稽查大隊的船隻,果然發來“一路順風”的信號,然後屁滾尿流轉向了。如果一切繼續順利,幾個鐘頭內,他將向南潛入杭州灣,並乘着夜色與419匯合,卸完貨後還得立即返回,這樣船臺附近的日本人會以爲這艘玻璃都沒有裝完的船隻是試航去了,從而不會起疑。
船廠內,林秀軒坐在宋江對面。宋江嘴的毛巾已經去掉,手繩子也解開了,呂青山坐在一旁,手裏拿着一根沉重的鉛製水管,不時砰砰戳着地面。宋江心懷忐忑地做了10分鐘,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命運會如何。
“你知道我們是幹什麼的嗎?”林突然開口問道。
“不知道,小人我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不知道。我只是一時貪心,有眼不識泰山,才動了邪念,”他說着狠狠打了自己兩個耳光,“現在知道錯了,只要好漢高擡貴手,放我回去,以後感恩戴德,井水不犯河水。”
宋江趕緊討饒,看着態度倒還算恭謹。
“好,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要是老實回答,放你回去,不老實的話,別怪我旁邊的這些兄弟不客氣。”
“是,是,小的明白,一定老實回話。”
宋江張大嘴,等着對面發問。
林等了一會兒並不發問,突然轉向呂青山,“嗨,我看這小子長得晦氣,覺得不會老實,還是先打。”
來一個人架住宋江,另一個強行將宋江的右手按在桌子。呂走前,用水管在他縮不回去的手指劃了一下,然後高高掄起棍子,眼看要砸下來。
“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小的我哪裏敢不老實,我都說,都說……”
“屋子裏什麼味道?”林突然厭惡地掩住鼻子。
“老大,是這小子嚇尿了,”呂青山低頭看了一眼,只見褐色液體從褲管裏流出,“我操,屎都下來了。”
“我說叫宋江,真他媽這慫樣,我問你,廠門的鑰匙是怎麼弄到的?”
“是我姐夫給我的……大爺你饒了我……不是我的主意,都是他害我,是他讓我進來踩踩點,看看你們在幹什麼。”
林的恐嚇果然起作用,這小子立即翻了供,急着把實話都說出來了。
“他還說了什麼?”
“他說,你們八成是在廠裏造炸藥,要炸了附近的日本人軍港。如果是這樣,到時候你們跑了屁股乾淨,他卻脫不了干係,所以要……”
“要什麼?”
“他說,還沒有想好,容他再想想。不過,他又說,無論如何,先抓到證據,較主動;他是這麼說的,原原本本,一字不差;我只是照做而已。老大……饒了我吧……我知錯了。都是張廣才這個王八蛋的意思,他不是什麼好人。”宋江說着,眼淚鼻涕一起下來了。
“這貨又不老實了,打。”
“我說,我說,”宋江殺豬般嚎叫起來,“他說,不如先找到證據,最壞的打算是先下手爲強,去找日本人。”
“這會兒日本人知道了嗎?”
“還沒有。我發誓,還不知道。”
“他知道我們是誰?”
“他說八成是重慶來的,但是爲首那個姓林的,和廠裏幾個工會分子眉來眼去,也不排除是延安那裏的。”
林不由自主看了一眼呂青山,雙方相視無表情。
“照相機怎麼回事?也是你姐夫給你的?”
“不是,是面給我公幹的,與此事無關,張廣才和我密謀時,覺得照相機有用,讓我順手拿來,想拍一些證據,他說,要不留證據,去日本人那裏怕說不清楚。”
“什麼公幹?”
“這這……與此事無關……只是一般公幹。”
“我想聽聽。”
呂青山再次掄起棍子。
“……好漢等一下……是萬里浪,是他交給我的公幹,他讓我潛伏到江灣市政府大樓附近,設法拍一些市政要員的花邊八卦……是陳公博以下那些人搞女學生,搞姘頭的照片。”
“拍到了嗎?”
“沒有,還沒拍到。”
宋江的口氣突然閃爍起來。。
“老大,我看了下,裏面膠捲已經用掉一半了,”徐衝在一旁說道,“我抓到他時,相機裝在皮套裏,沒拿出來,應該不是今天拍的。”
“能不能洗出來看看。”他對着徐衝小聲說道。
“不能看,不能看啊老大。真的與你們無關,看了要出人命啊。”
那邊宋江對着林秀軒呼天搶地大喊起來,林不管他,將照相機交給徐衝,徐衝轉身出去。船廠有專業洗照片的暗房,很快能看到這小子照相機裏拍到了什麼。原本林秀軒對這小子能拍到什麼毫無興趣,聽去無非是僞政府的這些特務頭子們內部傾軋,互相收集隱私,預備栽贓的東西,但是宋江這麼一掙扎,他倒覺得還是值得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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