僞軍正單腿撐着地面,扶着車向後張望。!蘆葦蕩裏突然鑽出這麼一位,看着是挽起褲管兩腳泥,活脫脫一本地漁民,只是脖子略顯白淨,當然他仍然有些放下警惕。早帶着一面鑼原本是去彭廟村維持會召集民工去泥城鎮修炮樓,巡邏至此,正巧看到飛機墜海,以及降落傘從眼前下來,確認只有一人落下。
“鄉下漢子躲開別管閒事,那傢伙手有槍。”
“哪兒那,哪兒那?”
徐衝假意向那邊伸長脖子看,那名穿着夾克的飛行員,正進退爲難,一隻手拎着手槍,另一隻手抱着一卷降落傘。眼看滅口不成,又來一人,正準備鑽回蘆葦蕩。那僞軍見狀立即掉頭回追,從徐衝面前過來。
“老總,我剛纔看到一架飛機落海里了,抓到有賞錢沒有?要不我幫你堵他。”
徐衝喊着,假裝也要參加追趕。
“快給老子滾蛋,這裏沒你什麼事兒,吃了槍子兒沒人賠。”
僞軍橫眉豎眼怒喝一聲,顯然他已經把從天而降的飛行員看做自己的一筆橫財,不希望他人染指。
“要不我幫你敲鑼?你去追,隨便賞幾個錢成。
僞軍慢了下來,他也覺得騎車時無法敲鑼招呼人,實在缺一個幫手。
“你拿着我這鑼,到哪兒樹下敲。抓到人,老爺給你一塊大洋。等會兒看到保安隊過來,告訴他們,說……”
徐衝慢慢欺近,假意伸手要去接那面鑼,但是突然閃到跟前一把鎖喉,將僞軍生生從自行車拽下來。耳聽骨頭斷裂的聲音,再一撒手,屍體滾落地。
身後馬強連連搖頭,殺個沒槍的傢伙還得編個瞎話套近乎,要是他直接撒丫子奔過去,看那僞軍能跑掉不成。
那邊歐陽壽尉正往蘆葦蕩裏鑽,只聽身後破鑼落地的響聲,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僞軍已經倒下,動手那位的速度簡直駭人聽聞,看來是會武術。
他落地後,原本準備將降落傘刨坑埋掉,不料這黃皮的保安隊,趕巧不巧在邊,還特有心計,保持着距離無法幹掉。原以爲今天劫數難逃,不料又冒出徐衝,實在讓他搞不清狀況,他索性停下手裏緊握手槍,預備任何不測。要是徐衝來路不善,總快不過手槍,大不了還來得及給自己來一槍。這麼會兒功夫,旁邊馬強現身,虎背熊腰更不像個善茬兒。
“別慌,我們是忠義救國軍的。”徐衝大喊了一嗓子。然後蹲下查看僞軍證件,原來是黃協保安團第50團的雜牌。
“你們是游擊隊?”歐陽壽也是一驚,沒料到游擊隊這麼有效率,幾乎和僞軍同步到達。
“跟我們走,保你安全。”
歐陽尉緊握手槍,仍然保持警惕。
“跟你們?我怎麼知道你們是游擊隊……”
“我沒時間解釋,但是你現在還又得選嗎?保安隊幾十號人可正在路。”
徐衝一言倒是提醒了他。他小心走過去,發現來的二位手確實沒槍。
“要不,你們先等我埋了降落傘?這是規矩。”
“人都殺了,規矩個屁,扔一邊兒吧。”
徐衝發現這個傢伙原則性還挺強,但是有點兒不分輕重緩急,人受了驚嚇大概都這樣。
飛行員扔下降落傘,跟着他們兩個鑽進了蘆葦蕩。一路向東狂奔。
“我下來時看到北面有一條路……”
“間有一片泥沼,不能走那兒。會留下腳印。沿着海水走,今天初十,馬漲潮了,不留痕跡。”
歐陽壽一腳淺一腳深,緊跟着兩個特別小組兩人。
“怎麼還不把鞋脫了,這怎麼跑?”
尉顯然沒有受過落地後的求生訓練,各方面顯得笨拙。他經過提醒,這纔將皮靴脫下,用鞋帶繫住搭載肩,這才趕前面兩人速度。
“你的傷沒事兒吧?”
“小傷,下來時被樹颳了一下,沒傷到骨頭。”
“你叫什麼名字?”
“兄弟我叫歐陽壽,空軍第2大隊,第9隊的尉飛行員。對了,你二位?”
“我們是……忠救軍,我叫徐水。”
“好漢,我們昨天起飛時,看過浦東地區忠救軍的名單,你們是哪一路的?是黃八妹、張阿六還是谷守信的隊伍?”
歐陽壽似乎還向試探一番。
“都不是,我們……我們是艾鬍子的人馬。”
還好登陸前做了一些功課,徐衝對本地日僞頑的底細知道的可不少,他知道泥城以南那是土匪艾慶璋的底盤。
“原來是艾司令。兄弟失敬,失敬。”
徐沖和馬強不理他,加快步子向前,歐陽壽也只好快步跟,看來受的傷有限。
林秀軒剛剛到了預定的藏身處,藉着通話器聽到了那邊談話,看來徐衝胡謅一個身份,自己還得給他圓着。浦東方位四千平方公里,且水路縱橫,又能與江蘇浙江陸聯通,日軍的兵力根本無法完全控制,目前只在南匯、川沙奉賢三鎮有13師團的幾個隊守備。廣大鄉下基本都靠着漢奸熊劍東的萬把人的正規僞軍,外加各路土匪和地痞流氓維持,各方山頭很多,他目前掌握的情況也很不完鎮。
三人沿着海邊繞了一個大圈,身後腳印盡數被慢慢漲的海水吞沒掉了,跑出幾公里,這才悄悄轉向北,這裏的海灘很寬,要想完全不留痕跡地通過完全不可能,所以徐衝選擇從海邊繞行一圈,遠離降落傘和屍體,再悄悄進內陸,省得敵人發現飛行員去向以及又多出了兩人。
三人悄悄鑽出蘆葦蕩,越過爛泥潭,走進一片樹林,這才各自穿鞋子。馬強與歐陽壽休息的功夫,徐衝一個人晃盪進附近漁村,過了一會兒,偷來幾件人家晾在外面的衣服褲子。
歐陽尉家境不錯,從未穿過這樣的破衣爛衫,不過事急從權,只能將穿,將那套體面的飛行服刨坑埋了。
天色還早,他們繼續在陰涼裏休息,歐陽壽憋不住,開始問起去向。
徐衝也不知道林秀軒有沒有辦法,只能告訴他現在先找個安全地方安頓下來,剩下的事情,得等老大與廣德忠救軍司令部聯繫了,才能定奪。尉一聽喜出望外,看來自己撞了一支大隊伍,還有電臺可以聯繫。
“大哥,看來怎麼有緣。”
“哦,怎麼說?”
“4年前,我們是從杭州筧橋,遷去安徽廣德的,在哪兒一待是好幾年,那時候戴局長也經常召集太湖的各路豪傑,在我們空軍禮堂辦研討班。”
“司令部在那裏沒錯,可惜我們這些手下沒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