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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當年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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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刺眼的陽光直射到劉樹林的臉上,照得他睜不開眼時,他才發現自己還活着。

    劉樹林用手遮住陽光,眯着眼看了看四周,發現此處竟是自己原先居住的柴房。難道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噩夢麼?劉樹林有些無神地看着屋頂,隨後起身從牀上爬下,推門而出。

    屋外依舊鳥語花香,只是樹下多了一個乾瘦老道。那老道蹲在樹下抽着一袋旱菸,頭都不回地說道:“你醒了?”

    “你是?”劉樹林心裏一種不祥的感覺油然而生。

    乾瘦老道吸了口煙,冷冷道:“連自己的救命恩人都不認識?你小子可算得上忘恩負義啊。”

    “救命恩人?難道昨晚發生的事都是真的?”劉樹林只覺得自己背後直冒冷汗。

    “真的?難道還能有假的不成!爲了這單活,連我師弟都摺進去了。這挨千刀的謝老財,活該被滅門!”乾瘦老道說着說着,忽然朝主屋方向啐了一口濃痰。

    滅門?劉樹林忽然感覺天靈蓋有點發涼,兩隻腳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乾瘦老道看了冷笑一聲,不屑道:“瞧你這點出息,抖啥?比這還慘的老子都見過,沒見過你這麼慫包的。”

    “不相信這是真的?跟我來。”乾瘦老道見劉樹林不信自己的話,叼着菸嘴走向一間空房。劉樹林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跟了過去。

    這原本是謝家的庫房,由於近些年謝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原先的庫房已經無法滿足貨物的存放,謝厭偉已經着手建築更大的新庫房,而這個則用來放置一些雜物,只是年關將近,諸事繁雜,這間庫房就一直空着。

    但當劉樹林踏入這間庫房時,第一眼便看到數十張白布。白布下面依稀可見隆起的人形,以及墊屍用的草蓆。偌大的庫房居然被這些屍體停得滿滿當當,謝家上下數十口人,居然全都斃命了?

    想到這裏劉樹林的牙齒不停地打顫,隨即胃裏一陣翻江倒海,他連忙掩口逃了出去,扶着牆大吐特吐,直吐得酸水都出來才勉強止住。

    庫房中乾瘦老道冷冷地看着劉樹林飛奔出去,自己卻緩緩地走到最前面一副白布前,彎腰低聲說道:“該死的死了,不該死的也死了。師弟啊,你一路走好。青煞鎮頂,碧溪當興。你放心,師兄我一定會完成你的遺願。不過這事,還不算完!”

    乾瘦老道直起身,看着扶牆喘息的劉樹林,眼神中透着一種不可捉摸的意味。

    “吐完了沒?”劉樹林剛用手背抹去嘴角的污物,乾瘦老道的聲音就從背後傳來。

    “道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劉樹林茫然地問道,他只是個靠打短工餬口的小人物,哪見識過這種場面。

    乾瘦老道從腰間抽出一本泛黃的手札,看也不看地丟給劉樹林,說道:“自己看。”

    劉樹林尷尬一笑,說道:“這個,這個,道長,我不識字……”

    說到這裏,劉樹林自己也不好意思,臉漲得通紅得。

    乾瘦老道先是一愣,旋即沒好氣地拿回手札,說道:“這是謝家先祖謝有德的日記,上面詳細記載了有關紅衣惡鬼的情況。”

    通過老道的講述,劉樹林才知道事情的真相。那是一個俗套卻又很現實意味的故事。

    謝家先祖謝有德原本是青州有名的大戶,他篤信風水,因爲聽一位風水先生的話,而看中城外一塊地,想要以此爲墓葬。可那塊地的早已有主,而且不管謝有德怎麼威逼利誘,那戶姓嚴的貧苦人家就是不肯賣地。嚴家的當家宣稱地是祖宗留下來的,想要這塊地,除非自己死了。

    這下可惹惱了謝有德,他謝家不談富可敵國,但在這青州城還是數得上號的,連青州知府見了自己都得客客氣氣的,你一個小小的田舍翁居然敢不給我面子。

    謝有德一怒之下,讓手下的幾個混混扮作強盜,深夜爬入嚴家,將其一家十餘口人斬盡殺絕。只有嚴家一個女兒,因爲在舅舅家小住而僥倖逃過一劫。等她趕回家中,迎接她的卻是十幾具血淋淋的屍體。以及拿着自家地契,得意洋洋的謝有德。

    嚴家女兒不是沒有想過告官,可是一向辦事拖沓的青州官府這次卻雷厲風行地結了案,一口咬定是來路不明的強盜犯案。可明眼人完全可以不屑一笑,嚴家就三間破瓦房,家裏又沒什麼銀錢糧食,強盜打劫圖的是財,搶這種泥腿子有什麼油水?但畏於謝家的權勢,沒人敢出來爲嚴家女兒說話指證。

    嚴家女兒一次次地敲打鳴冤鼓,換來的卻是衙役和師爺越發不善的眼神,甚至一次回家途中,她差點被謝家手下的幾個混混給堵住,要不是自己機靈,恐怕早就和父母一起共赴黃泉了。

    面對這無眼的世道,嚴家女兒怨天恨地,她不知從何處得知一個邪法,孤身一人離開青州,前往深山。就在謝有德以爲她死在異鄉時,嚴家女兒又再度出現,她身着大紅衣袍,在老家懸樑自盡。

    謝有德先是一愣,旋即大喜,在他看來,嚴家最後一個活人也消失了,他一心投入到那塊即將成爲自己墓冢的風水寶地。

    沒想到禍事旋即到來,先是巡夜的僕人頻繁看到紅衣長髮的女鬼,嚇傻了好幾人。接着謝有德最寵愛的小妾橫死在梳妝檯,死時面色青紫,雙目凸出,舌頭伸出老長,就像被人活活吊死。這時謝有德才感到有些恐懼和不妙,他請來衆多先生神婆,可那些人只是看了看謝家的家宅,便搖搖頭示意無能爲力,即使有個別咬牙硬上的,最後也是缺胳膊少腿被人擡出來。

    鬧到這個份上,謝有德也是被逼得沒辦法,他派心腹攜帶重金到嶗山請名震道門的清陰真人出山。清陰真人瞭解前因後果本不願出手,奈何謝家在他以前落難時曾有過救命之恩,不得不親自出馬。

    在看過嚴家女兒屍身後,清**人從她口中取出一截像狼尾巴的枯草,說這草叫做枯狼尾,法術界有句話道:“死含枯狼尾,牛頭馬面不敢逮。”

    “這話是啥意思啊?”劉樹林忽然插嘴道。

    乾瘦老道用煙桿敲了他腦袋一下,沒好氣地說道:“想聽故事就別插嘴,認真給我聽。”

    他隨即解釋了枯狼尾生長於陰暗潮溼,埋着衆多屍體的地方,當時有種邪法,有人若胸懷冤屈而不能發,便含着一截枯狼尾自盡,死後不入輪迴,必化惡鬼。

    嚴家女兒便是用的這種邪法,不過後來和衆多邪道典籍祕法一樣,這種能擺脫輪迴的邪術,很快就被銷燬剿滅,連枯狼尾一經發現也被全部焚燬。

    清陰真人曾嘗試以勸和的方式,不戰而屈人之兵,但嚴家女兒拒不領情。折斷了獻給她的貢香,弄灑了勸和的合頭酒,這讓清陰真人也頗爲惱火。但嶗山畢竟不是茅山,手段沒有那麼激進。清陰真人也沒有爲了謝家折福折壽去滅鬼的覺悟。更何況嚴家女兒着紅衣而死,本就是大凶之相,再加上枯狼尾邪術的挑撥,胸懷冤屈不能平的她只怕道行不低。

    清陰真人決定施展一門叫做“地煞碧落輪迴法”的嶗山祕術,將紅衣惡鬼暫時封印,並告之謝有德,每月初一十五,謝家上下必須誦唸道經三個時辰,以此來化解嚴家女兒的怨念,不能有一日中斷,否則冤孽必會再現。而且謝家每代長子出生,必須送至嶗山,直至八歲方可離山。

    謝有德曾問清陰真人多久方能化解其怨氣,後者說了句“少則二十年,多則五代子孫”便拂袖而去。

    此後的數十年間,謝家每代家主都嚴格遵守清**人的警告,果然那紅衣惡鬼不再出現。然而長期的安逸生活,讓謝家人緊繃的神經陡然放鬆,一些禁忌就不大在意了。

    到了謝厭偉這代,知曉當年紅衣惡鬼的謝家老人,早已全部過世。沒有經歷過那種噩夢的謝厭偉對於祖上傳下來的奇怪規矩也就不大放在心上,再加上謝厭偉的夫人年近三十才得一子,自然寶貴的不得了,怎捨得將愛子送到道觀。於是謝家大少爺就沒有送去嶗山。謝厭偉有次生意繁忙,就忘了給嚴家女兒誦經超度,結果冤孽再現,釀成滅門慘案。

    講到這裏,乾瘦老道狠狠吸了一口煙,長嘆一聲:“若不是謝厭偉爲了給祖宗遮羞,只說是府上丫鬟被夫人責罵,一時想不開而自盡,讓我師弟有所輕視,只怕昨夜的慘案根本不會發生。唉……”

    “既然我還活着,那是不是老神仙你把那紅衣惡鬼給收拾了?”劉樹林忽然滿臉希冀地看着乾瘦老道。

    可老道的回答卻一下打碎了他的幻想,“屁,那紅衣惡鬼雖然殺光了謝家滿門,但兇性大發,不把謝府在場的所有人都殺死是不會罷休的。老頭子我可沒那本事打包票能收拾她。”

    “那我豈不是死定了!”劉樹林臉色慘白,癱坐在地。

    乾瘦老道吸了口煙,雙眼微眯地盯着他,輕聲說了句:“那也未必。”

    劉樹林彷彿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連忙從地上爬起,朝着乾瘦老道連連磕頭,哽咽道:“還望老神仙救我一命啊!”

    “要救你,辦法也不難。嘿嘿,只要拜我爲師,入我雲翠山碧溪觀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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