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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陳晝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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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沒,季家昨天又死人了!”一個頭戴斗笠,挑着兩筐青菜的中年漢子對着身邊賣糖葫蘆的老漢興奮地說道。

    老漢有些喫驚,連忙問道:“又死人了?”

    “可不是嘛,聽說這次死的人可不得了!”

    “誰啊,這些天季家不是有老多的和尚道士進府驅鬼的嗎?”

    中年菜販嘿嘿一笑,說道:“城外同羅觀的千鶴道長和羅大春道長,還有他們十幾個弟子,都死了!”

    “啊!這麼邪乎。前些日子我還去同羅觀燒香,捐了些香油錢。怎麼一轉眼人就沒了?”賣糖葫蘆的老漢感嘆道。

    “誰知道呢?季家這門子事攪得滿城風雨,聽說濟州城稍微有些道行的先生都收拾行李跑路了,死了這麼多法師,誰還敢上他家門啊!”中年菜農幸災樂禍地說了一句。

    對於他們這些整日在爲了溫飽奔波的苦哈哈來說,像季興瑞這種富商家裏有點繁瑣小事傳出就能讓他們津津樂道半天。更不用說這種血腥的鬼神殺人之事。

    然而這個中年菜農還是猜錯了,此時的季府大門正站着兩個年輕的法師,等待着進府。

    季府的看門大爺有些狐疑地看着面前的兩個年輕人,雖然這兩人都說自己是來捉鬼的法師,但這模樣怎麼看怎麼不像。一個膀大腰圓,胖乎乎得和酒樓裏的廚子沒兩樣,另一個倒是穿着道袍,只是臉上長着一大塊青斑,有些鬼氣森森的。

    不過懷疑歸懷疑,老爺這些日子被折騰得夠嗆。濟州的那些先生不是重病臥牀,就是外出遠遊,總之一個都請不到。因此凡是說來捉鬼鎮邪的,一律不用通報,直接引進正廳。所以看門大爺也不敢怠慢,引着兩個年輕法師走進季府。

    與此同時,季府內宅某處密室。

    “二郎,千鶴道長他們的死因已經確定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陰暗處響起。

    “是嗎,想必還是她乾的吧。”另一個沉穩中略帶着焦慮的聲音在密室中央產生。

    “沒錯。手法和之前一樣。”

    “造孽啊,只可惜三叔外出遊歷至今未歸,不然怎會令她如此囂張,殺戮這麼多人命!”此人的話語中明顯有些顫音,似乎是過於激動了。“接下來該怎麼辦?”

    “只能繼續下去了。”蒼老的聲音再度響起,旋即又沉寂下去。

    “是啊,只能繼續下去了。”

    劉啓超感覺很不舒服,一路上身旁那個胖乎乎的年輕術士總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那種眼神就像過年時山下張屠夫盯着圈裏待宰肥豬的眼神,讓他如芒在背。

    要說這季府比起青山鎮的謝家,不知大了多少倍。與江南那種小家碧玉,追求小橋流水,詩情畫意的建築風格不同,京畿東道這類大夏國北方的屋舍突出的就是一個字“大”。高牆深宅,佔地極大。像季家這種富庶大戶,一幢宅子甚至能佔據大半條街。

    進門後便是一道影壁,壁上寫着“百無禁忌”四個大字,落款竟是齊王王弘景。齊王乃是先皇第五子,當今皇帝的親弟弟,只是他不戀權位,只喜書棋音律,飲酒娛色。故而在當年慘烈的諸皇子奪位中倖存下來,並得到性格多疑的夏帝的百般放縱和寵愛。

    要說齊王雖是個詩酒風流的閒散王爺,但他的書法倒很是不錯,頗有大家風範。齊王本身又十分隨和,只能有人向他求字,沒有不允的時候。身爲齊王座上賓的季興瑞,能得他親手題字自然也是正常的事。

    與身邊那個胖子術士咂嘴點評齊王書法不同,劉啓超顯然更注意影壁上字的內容。按照大夏國的常例,像季府這種商人出身的大戶,一般會寫“和氣生財”或者“日進斗金”之類祝福自己生意越做越好的吉祥話,但爲什麼季興瑞會讓齊王寫上“百無禁忌”呢?

    難道說他在怕什麼?

    “道長這邊請。”看門老人見劉啓超愣在那裏,連忙輕聲提醒。

    劉啓超忽然回過神來,“嗯”了一聲,在胖子術士驚訝的目光下,跟着看門老人繞過影壁。

    胖子術士饒有興致地看了看劉啓超,旋即也緊跟而上。

    過了影壁和二門,一個青衣僕人正垂手路過,看門老人連忙攔下他,說道:“小六子,快去通報老爺,就說有兩位法師要來本府捉鬼。”

    青衣僕人顯然吃了一驚,他掃了掃劉啓超和胖子術士一眼,緊接着便飛快地跑向內宅,前去稟告季興瑞。

    “兩位法師且先隨老奴至正廳休息。”看門老人殷勤地指引着劉啓超他們前往季府會客的正廳。

    其實按照大夏國的規矩,除非是比季興瑞地位更高的人來,否則一般不開

    中門不入正廳。但現在季家顯然被邪祟搞得頭大,所以爲了求法師上門,連會客的規矩也顧不上了。

    現在已近酉時,太陽西斜,光照漸弱。站在正廳的門口,那個體型較胖的年輕術士忽然止住腳步,目光直直投向東北方。

    “這位法師,怎麼了?”看門老人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怕惹着他。

    胖子術士忽然臉色一變,旋即就恢復原樣,淡淡地說了一句:“沒什麼。”

    看門老人聽得莫名其妙,但不敢詢問,只能乾笑着指引他們進入正廳。

    劉啓超斜睨了胖子術士一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雖說屋外餘暉依舊,可這正廳已是明燭高照。地面是整齊劃一的水磨青石,桌椅都是由有些年頭的上品楠木製成的。兩邊的百寶架上陳列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瓷器,均是官窯所制的佳品,市面上屬於有價無市的那類。

    看門老人把二人引到正廳,說了句“兩位法師在此稍後,我家老爺很快就來了。”之後便落荒而逃,搞得劉啓超感覺自己纔是作亂的邪祟,十分尷尬。

    而那個胖子術士顯然不在意這些,他在衆多瓷器面前一一駐足,眯着眼似乎要仔細賞玩一番。

    “哈哈哈,讓兩位法師久等了。季某未能親自遠迎,多有得罪。”一陣爽朗的笑聲自正廳門口傳來,讓劉啓超和胖子術士紛紛回頭。

    季家家主季興瑞五旬左右,額前眼角雖有些皺紋,卻掩蓋不了方正的臉龐和英俊的五官。不知是不是因爲常年在外奔波的緣故,季興瑞的體型保持得很好,肥瘦適中,完全沒有中老年紳商大腹便便的那種虛胖。他渾身上下除了手上的一枚寶石鑲金戒指外,別無其他貴重的飾品,然而整個人卻散發着一種市井小民所不具備的雍容華貴,這也是那些陡然發跡的暴發戶所不沒有的特質。

    “兩位法師先請落座,來人啊,看茶!”季興瑞招呼着劉啓超他們坐下,繼而喚來丫鬟上茶。

    不知爲何,劉啓超總覺得那些上茶的丫鬟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對,當然那不是男女之間的曖昧,而是……

    一種郎中看向垂死病人的憐憫。

    難道是因爲之前有很多術士都死在這兒,所以對我也不抱有信心麼?劉啓超自嘲似地想想。

    “兩位是一起的?”季興瑞試探性地問道。

    “不是,我與這位道友只是正巧在門口遇到而已。”胖子術士搶先答道。

    “哦,原來是這樣。”季興瑞微微一笑,看似隨口地說道:“不知二位法師仙府何處,師承何人啊?”

    “在下……”劉啓超和那個胖術士同時開口,兩人尷尬一笑,劉啓超示意他先說。胖術士乾笑一聲,朗聲說道:“在下淮南道陳氏家族三長老陳諱守正之子,陳晝錦。”

    淮南陳家!劉啓超臉上沒什麼反應,可心裏卻掀起驚濤駭浪,自己爲了避免早日和陳家的人相遇,所以才選擇北上,沒想到在這裏居然還是遇到了陳家的人。也不知道這人好不好說話。

    劉啓超正在胡思亂想間,忽然聽到季興瑞連連叫道:“法師,法師你怎麼了?”

    “沒什麼,剛纔有點走神了。在下雲翠山碧溪觀掌門,劉啓超。”劉啓超本想隨便扯個宗派混弄一下,但轉念一想,爲什麼自己要怕陳家的人知道,所以乾脆承認了。

    “啊,年紀輕輕就成爲一方掌門,來日前途不可限量啊。”季興瑞很客套地恭維了幾句。

    但劉啓超也注意到那個叫陳晝錦的胖子術士似乎眼中閃過精光,應該對自己的身份有所瞭解了。

    “啊,既然這樣,那老夫就請兩位留下來共同鎮邪捉鬼,還我季家一方太平可否?”季興瑞言辭切切,他忽然一拍手,從門外立刻小跑進一排青衣僕人,個個手捧着一方用紅布蓋着的銀盤。

    季興瑞抓住紅布一角,輕輕掀開,劉啓超只覺得眼前一亮,十根兩指粗細的金條出現銀盤中央。

    “怎樣?事成之後,季某的酬勞絕不會少。”季興瑞拈起一根金條,笑道:“九成足的赤金。”

    劉啓超雖說貧苦出生,可自從踏入術道之後,對這錢財方面,倒是看淡了。所以滿盤的金條也只是讓他稍微驚愕一下而已。而劉啓超也注意到,陳晝錦同樣面無表情,想必出生世家的他也不會對這些黃白之物感興趣。

    季興瑞是何等的精明,他一見劉陳二人興趣乏乏,就知道這兩個不是貪圖錢財之人,微笑間拍拍手,讓青衣僕人退下。

    緩緩踱步到百寶架前,季興瑞從上面取下一個黑色錦盒,伸手遞到兩人面前。劉啓超和陳晝錦面面相覷,最後還是陳晝錦先忍不住,輕輕打開了錦盒,頓時面色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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