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龍島？”劉啓超摸着下巴頓時陷入了沉思，在接手這趟任務時，申乾近幫他把相應的資料都準備齊全，包括有關嶺南道和南海的一應相關的情報。赤龍島的情況，自然也包括其中。
赤龍島位於南海的深處，屬於荒無人煙的孤島，同樣也是南海少有的大型島嶼。之前曾經說過，和東海零丁洋相比，南海萬里石塘的島礁數量要遠遠超過前者，可其境內大多是星羅棋佈的小型甚至微型島礁，屬於那種落潮而出，漲潮而沒的礁石。
赤龍島最爲人知的，便是附近海域盛產的拜月魚，這種達官顯貴都異常追捧的珍稀食材，偏偏只有天吉灣和赤龍島有產，其中還以赤龍島爲最。爲此不計其數的漁民和商人都投入到前往赤龍島的海道中，可是伴隨着豐厚收益的，還是死亡的陰影。
南海七十二族海妖，有近三成盤踞在赤龍島附近的海域，有的甚至就以島嶼爲生。而赤龍島海域水文條件極爲險惡，暗礁密佈，漩渦重重。即使是富有經驗的老船長，也不敢輕易涉足這一領域，稍有不慎便會船毀人亡。更有甚者，到過赤龍島的人都說那座島常年被霧氣籠罩，終年不見天日。天氣變化無常，有時大雨傾盆，有時卻忽然雲開霧散。
總之，那不是人能呆的地方！
許青月見他陷入了沉思之中，就知道他也是知道赤龍島的，隨即朗聲道：“我本來在海上遇到了風暴，輾轉迷失了方向，就在我以爲必死無疑之時，我所乘的船居然莫名其妙地來到了赤龍島附近的海域，簡直可以用鬼使神差來說。”
“這麼說來，你是在赤龍島發現黑霧的源頭？或者說黑霧的源頭就是赤龍島？”劉啓超轉了轉眼珠，他知道赤龍島海妖橫行，若是生出什麼邪祟，恐怕也不是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
結果許青月的話再度讓他措手不及，“不，不是赤龍島，而是在它附近的一個島嶼，官府乃至我們許家的海圖上根本沒有記載過這座島嶼！黑霧的源頭便是這座島嶼！”
“連許家的海圖都沒有？這座島嶼是如何做到的！”劉啓超略微有些失神，他早就知道嶺南道地處海疆，走私貿易雖不及江南東道和淮南道，可勝在許氏家族一方獨大，壟斷了整個嶺南道的走私貿易。也就是說，許氏家族乃是嶺南道最大的走私集團，他們的足跡遍佈東南兩大海洋，雖談不上將每一處海域，每一座島嶼都探查完畢，可他們經手下彙報收集而製成的海圖卻遠比官府所公佈的海圖，要詳細得多。
饒是如此，許青月所說的那座神祕島嶼卻沒有出現在許家的海圖上，這又代表了什麼？赤龍島海域雖說危險異常，可對於擁有上千艘商船的許家來說，依然經常往來，附近的水文和島嶼情況，應該是瞭如指掌，可他們爲啥沒有將那座神祕的島嶼給收錄到海圖中呢，劉啓超對此百思不得其解。
許青月顯然也猜到劉啓超會是這種反應，嘆息道：“我當時也和你的反應一樣，整個南海不說所有海域和島嶼都瞭如指掌，可也多多少少都知道，那座島距離赤龍島不足數裏，而許家的海圖居然沒有任何記載，真是非常的怪異。結果我好奇之下，就划船進入了那座荒島，結果就變成了這個模樣！”
“那座島上難道有什麼厲害的邪祟不成，居然會逼得你對自己施展忍死法？”劉啓超有些心悸地問道。
許青月低頭看了看胸口黑黝黝的傷口，臉上閃過一絲驚懼，“那座島和赤龍島一樣巨大，我根本無法探查完整座島嶼，上面有山脈，有湖泊還有密林。我在海灘登陸時，被一羣螃蟹給襲擊了。”
“螃蟹？莫非是海妖族裏的？”翟得鈞插嘴道。
許青月搖搖頭，他捲起左臂的衣袖，露出一道猙獰幾乎覆蓋一圈手臂的傷疤，沉聲道：“這個傷口便是被那些螃蟹所傷，或許用妖蟹來稱呼他們更爲妥當，七十二族海妖裏並沒有那種螃蟹。你們無法想象，那些螃蟹小的也有半人高，一人寬。大的更不用說，足有兩間瓦房大小，一螯下去足以夾斷船隻甲板，人要是被它們抓住，輕輕一夾就被腰斬了！”
“我拼死從妖蟹羣裏殺出一條血路，好不容易鑽進了密林了，沒想到又遇到了新的危險。那島上的叢林裏有很多帶着劇毒的蚊蟲，稍微被叮咬一下，胳膊立刻會腫得老高，半天都消
不掉。最爲可怕的，是一種像蜻蜓又像是蝗蟲的巨大昆蟲，它們往往四五隻一羣，能和老鷹一樣從空中迅速下撲，將陸地上的獵物捕殺。它們的翅膀、蟲足和口器都異常鋒利，不下於名刃。我親眼看到一頭膘肥體壯的水牛，被三隻怪蟲圍攻，才幾息的工夫便被分屍，化爲一堆白骨。”
講到這裏時，許青月舔了舔嘴脣，而劉啓超他們已經面無血色，有些震驚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可接下來他的話，還繼續刺激着他們的神經。
“在密林盡頭是一條蜿蜒而出的河流，我用林子裏的樹木製作了一個簡單的木筏，順着河流划行，發現河流最終匯聚到了島中心的一個巨大的湖泊裏。而在那個湖泊的中央，不知是誰建築了一座雄偉的寺廟！”
“寺廟？那座偏遠人跡罕至的荒島上，居然還有人建築了一座寺廟！”劉啓超兩眼圓瞪地問道。
但凡寺廟道觀，爲了傳教方便，同時也爲了募集資金，往往都建在名城大邑附近，即使偶有修建在山林野地的，也大多是名山大川，爲的是佔據靈脈仙氣。可還沒有聽過有誰會花大價錢，在人跡罕至，甚至連海圖都看不到記載的荒島上修建寺廟的。這就異常古怪了。
“你也覺得古怪吧，我當時也被震驚得無以復加，而且看那寺廟的風格以及風化程度，絕對不是近些年來的產物。”許青月默默想了想，朗聲道：“起碼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甚至說上千年也未必不可能！”
“上千年？佛門的歷史也不過這麼長吧！那個時候就已經有如此宏偉的寺廟了？”劉啓超眉頭一皺，細細一思索，又覺得不對勁。佛門自西厲帝國傳來時，與當時正處於巔峯狀態的術士們產生了激烈的衝突，一度被嚴重壓制，別說傳播教義，收攬門徒，連基本的立足都難。
那個時候佛門弟子混得極爲困苦，按理說連在名城大邑都才勉強立足，更不用說跑到如此偏僻荒島建築寺廟。佛門勢力的強大，是自萬邪血難之後，在萬邪血難結束後，以術士爲核心的術道盟遭到重創，精銳損失殆盡。此後佛道兩家勢力急劇膨脹，力壓原本屬於正統的術士，此後被他們視爲旁門左道的佛道兩家成爲術道主流，而他們反而被稱之爲江湖術士，言語中滿是鄙夷和蔑視。
不過話說回來，那麼島上的寺廟是何方勢力所建的？
許青月繼續講道：“我當時對那座寺廟異常的震驚，之後更是好奇心大起，準備悄悄潛入其中，一探究竟。結果我卻看到寺廟正門大開，一艘死氣沉沉的鬼船緩緩從廟裏駛出。雖說知道鬼船嚴格來講，並無實體，不必在水裏行駛也行，可當我見到那艘鬼船時，卻大驚失色，那艘鬼船的規模和上面的惡鬼實在遠超我的想象，用遮天蔽日來說也不過分！”
劉啓超大概已經猜到許青月爲何會施展忍死法，按他所描述的情況來看，他在寺廟門口遇到的那艘鬼船，和他們遇到的根本不是同一個量級的存在。大難臨頭，卻又得到了重要的情報，所以他就施展忍死法，逃了回來，這也說的通。
許青月的話也應徵了劉啓超的猜測，“當時我就知道大難臨頭，如此數量繁多的惡鬼，我就是渾身是鐵，也打不了幾根釘。我當時抱着必死之心，朝着鬼船衝殺過去，結果沒想到居然鬼使神差地殺到寺廟裏，可還沒等我看清裏面的具體情況，一股極爲邪惡的氣息就從裏面涌出，將我重重包圍，在我即將斃命之前，我施展了忍死法，僥倖逃過一劫。我拼了老命才從島上逃脫，用之前的船隻離開，又碰巧遇到一隊商船，這才勉強回到春巖島。”
講完這一切，許青月整個人都彷彿輕鬆了許多，他依靠在石碑上，微微閉目不語。
劉啓超在拼命整合吸收着得到的線索，按照許青月所說，黑霧的真正源頭，竟是一座寺廟，而且寺廟所在的地位還是海圖上並不存在的荒島。這一切都顯得如此的荒誕，可理智告訴劉啓超，這一切或許都是真的。
“那你爲何要對我們痛下殺手？”看到心上人在苦苦思索，沐水心忽然對許青月問了另一個重要的問題，“那些行屍和最後出現的血影屍，應該都是你豢養的吧，你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
許青月緩緩睜開雙眼，露出了一絲怪異的笑意，他輕笑道：“只是爲了考驗你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