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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三章:英國公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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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懋率先鋒驍騎一路急行,等大軍至河南,剛剛歇下,需等斥候回報,方可繼續南下。

    張懋出自武官世家,雖是現在情勢,萬分緊急,卻依舊還是一絲不苟,半分不敢怠慢,絕不敢貪功冒進。

    到了大帳,他解下了衣甲,便召衆將到了大帳。

    張懋一臉疲憊,眼睛卻死死盯着輿圖,他心裏,已有了最壞的打算。

    倘若是太子殿下遇害,那麼,陛下勢必龍顏震怒,這時,就絕不是安慶決戰了,畢竟,畢竟絕不會容許,等寧王的水師順江而下,奪取安慶,原本張懋預定的安慶決戰落空,那麼,勢必要急攻南昌,一旦如此,只怕朝廷的損耗不小。

    卻在此時,外頭一個斥候火速進來:“公爺,路上有南昌來的飛馬,被卑下劫了。”

    “南昌來的”張懋一愣。

    他看着來人,心裏說,莫非是寧王派人挑釁,又或者,太子殿下有消息了

    甚至可能不可能,寧王已經反叛

    此戰,對於張懋而言,很重要。

    他有着一個顯赫的家世,他希望靠自己,來延續張家的榮光。

    張懋上前一步:“人呢”

    幾個親兵,便押着一人進來。

    這人顯然捱揍了,口裏囔囔道:“我乃急遞鋪的差役,你們不可這樣對我”

    其他衆將,紛紛擡頭,看着來人。

    張懋厲聲道:“你是何人,從南昌來的傳什麼消息”

    “這是四百里加急,是送往通政司的,尋常人,不得拆閱。”這差役道。

    “去你孃的,你可知道老子是誰”張懋急了。

    戰情如火,哪裏還顧得了許多:“來人,將他的急報取來。”

    幾個親兵便上前,幾人按住這可憐的差役,有人奪了火漆密封的奏報,送到了張懋的面前。

    張懋坐下,冷哼一聲道:“老子是英國公張懋,奉旨討朱宸濠,戰事緊急,誰和你囉嗦”

    他一面說,一面看了其他軍將一眼,接着,撕了急報的蠟封,將急報取出。

    這一看眼珠子有點直。

    寧王伏誅。

    頃刻破城。

    射寧王及其子者,乃是世襲千戶張元錫。

    “張元錫是誰”張懋突然怒吼。

    軍將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認得。

    先登南昌城者,方繼藩

    方方方繼藩

    他先登城了

    噗

    也不知是熱血上涌,還是突然有一股莫名的氣息堵住了自己的喉頭,張懋深呼吸,突然一口老血噴出來。

    衆將慌了:“公爺,公爺”

    “出了何事公爺,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大不了,就是叛軍拿下了安慶,可區區安慶,雖是津要之地,可公爺您要保重啊。”

    “寧王狗賊,滅亡只在旦夕,今陛下親征,十萬大軍,半年之內,勢必踏破南昌,公爺勿憂。”

    “”

    衆將只以爲,一定有了極糟糕的消息,再糟糕,想來也不會有叛軍奇襲安慶,拿下安慶更糟糕吧。

    張懋的手發抖。

    他繼續看下去。

    寧王、上高郡王死,餘者皆降太子殿下,親自坐鎮南昌,南昌闔府上下,安定如初,今縛寧王眷屬九十七人,候陛下處置。

    張懋臉色煞白。

    南昌就這麼平定了

    那老夫來此做什麼

    天下無賊啊

    張懋要哭了。

    天下無賊,要我何用

    可憐我張懋,五歲蹲馬步,七歲學弓馬,九歲讀兵書,十三歲入軍營觀摩學習,二十歲,方有小成,隨叔伯們巡閱邊鎮,二十三歲,得金腰帶,三十歲,都督五軍都督府,至此,卻是蹉跎了二十年,二十年,連只雞都不曾殺過。

    上天哪,賜個賊給我張懋吧。

    哪怕是阿貓阿狗也好。

    他口中繼續一甜,又一口血噴出。

    區區數人,怎麼可能平定如此叛亂

    我不信,我不信

    這一定是寧王的陰謀。

    可是

    張懋眼裏,閃爍着淚光。

    他不能不信,上頭,是太子殿下親書,太子狗爬一般的字,他記憶深刻。

    二十年哪,等了二十年

    “公爺。”衆將見狀,早已面如土色,紛紛拜倒:“公爺節哀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

    張懋擡眸:“沒柴

    了。”

    “什麼”衆人看着悲痛的張懋。

    張懋深吸一口氣:“寧王已死。叛亂平定了。”

    衆將一聽,先是一喜。

    這些驍騎營的丘八,在京裏好好的,誰願意去打仗哪,打仗好可怕,待在京裏多安全。

    這叛亂平定了,這敢情好哪,只是,怎麼平定的呢

    衆人又看向張懋,卻見張懋眼裏,奪眶淚水流出來。

    這是一種幻滅的情緒啊,一切成空。

    衆人心裏咯噔一下:“公爺,不要說笑了,到底出了什麼事。”

    “都他孃的說了。”張懋厲聲道:“叛亂平定了,你們可以回家了,要過年了,回去陪着婆娘,和孩子們,一道好好的樂一樂。”

    “公爺就不要說笑了,若是叛亂平定,公爺何至如此,定是出了大事,還請公爺如實相告。”衆人不肯信,叛亂平定了,普天同慶了,對啊,正好回家過年呢,公爺您哭什麼。

    張懋卻是沉默了很久。

    似乎是在醞釀着情緒。

    他這張老臉,踟躕了老半天,方纔嘴一咧,終於露出了笑容:“哈哈,哈哈”

    衆人依舊古怪的看着張懋。

    不太對勁。

    張懋含淚,又大笑幾聲:“這是喜極而泣啊,好了,傳令下去,大軍就此駐紮,爾等在此,候命,明日,不必向南開拔,叫幾個人,連夜隨老夫北上,老夫要去中軍,面見陛下。”

    他站了起來。

    努力的剋制着內心那疼的感覺。

    自己理應高興的。

    人生多美好啊,自己世襲了爵位,一輩子無災無病,這是多少人,都向往的日子啊。

    自己還會祭祀,陪着列祖列宗們,和他們心靈溝通,列祖列宗們在天上,每日都看着我老張,這有什麼不好。

    真是完美的人生啊。

    他心裏這般想着,心裏心底深處,還有刺痛的感覺。

    衆軍將聽罷,這才狂喜起來。

    張懋毫不猶豫,立即帶着幾個親兵,連夜飛馬急行。

    中軍。

    大帳裏,冉冉的亮着燈火。

    可是陛下,已經就寢了。

    快過年了,寒冬臘月,天很冷。

    可蕭敬卻沒有去睡,他得在此值夜,陛下最近情緒很糟糕,夜裏不能沒有人,而其他的宦官,蕭敬也不放心,現在的宦官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嘍,一個個毛手毛腳的,就曉得偷偷的躲起來玩葉子牌,或是背後說人是非,個個好喫懶做。

    蕭敬披着一件大髦,頭頂着欽賜的梁冠,大髦之下,則是一件圓領的大紅飛魚服,這裏頭,還有一層襖子和毛衣,可即便如此,大帳之外雪絮紛飛,蕭敬依舊凍得哆嗦,口裏呵着白氣兒,雙手攏在袖裏,蜷着身,又害怕自己腳趾凍着,便來回的在賬外踱步。

    歐陽志就在不遠的的小帳裏,他去休憩了片刻,到了後半夜,便披着大髦來,如豬肘子一般的手,掩在大袖底下,歐陽志上前,道:“蕭公公,你去歇了吧,學生在此,守一陣。”

    蕭敬困的不行,身子弓着如蝦米一般,看了歐陽志一眼:“罷了,也就這兩個時辰了,歐陽侍講手受了傷,還是多睡一會纔好,咱已習慣了,想當初,陛下經常熬夜批閱奏疏,都是咱伺候的。”

    歐陽志道:“明日還要行軍趕路,我已睡過一陣了。”

    蕭敬沉默了。

    雖然皇帝和內閣諸公們都對歐陽志讚不絕口。又雖然這歐陽志乃是方繼藩的門生。

    說實話,蕭敬對方繼藩挺不待見的,這廝動不動就侮辱自己啊。

    可是看着老實憨厚的歐陽志,蕭敬卻是吁了口氣。

    其實無論任何人,哪怕卑鄙無恥,其實也是願意和老實憨厚的人打交道的,這人太實在,實的過了頭,雖覺得有些傻,卻也令人敬佩。

    蕭敬不禁感慨:“方繼藩人不怎麼樣,可收的門生”

    搖搖頭:“有勞你了,記着啊,陛下若是說了夢話,你別進去,小心驚醒他,陛下夜裏睡不踏實的,尤其是這幾日。還有,大帳裏有暖盆子,這炭火,大抵再燒一個時辰,便要熄了,過半個時辰,你貓着身子進去換一換。若是陛下起了夜,會咳兩聲,這說明陛下全醒了,這隔壁的小帳裏,一直溫着一副茶,你端過去,不必試涼熱,那茶一直微微溫着的,正合適。”

    歐陽志頷首:“我記下了。”

    蕭敬又道:“倘若陛下半夜裏大叫小畜生,你別管,陛下自個兒跟自個兒慪氣呢,你徑直進去,反而讓陛下心裏不舒服,他得自個兒清靜下來。”

    “是。”歐陽志又點頭。

    蕭敬交代完了,總覺得還有一些不放心,卻又不知還該交代什麼,索性苦笑,正待要走,黑暗之中,卻有人疾步而來:“陛下睡了嗎英國公張懋,有要事求見。”

    英國公在這黑燈瞎火的時候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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