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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四十四章:聖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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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治皇帝說着,坐下,坐在這陳忠的對面。

    堂堂天子,對着一個老卒,竟突然產生了濃厚的談聊興致,他道:“做天子,可不容易啊,你當年從軍,黑白分明,敵人便是敵人,袍澤便是袍澤,隔着城牆,敵我分明。可是做天子呢,就難了,誰也不知道,這裏沒有城牆,隔着的,卻是人的肚皮,你永遠分不清義正言辭的人是好是壞,也不知道在你面前唯唯諾諾的人,轉過頭到了百姓面前,又是何等嘴臉。”

    說到這裏,弘治皇帝吁了口氣,面容透出了幾分疲憊,繼續道:“朕讀的書比你多的多,可是啊,這些書,朕想來也無用,朕讀興利除弊四個字,覺得此四字,當真是極有道理,朕按着興利除弊四字去做,便可做個好天子。可是……這四字的總結,何其輕巧,真正去做時,才知道這並不比痛擊胡虜要容易。你要興利,便會有無數人綁着你的手腳,爲了他們的一己之私,不肯放手讓你去做。你要除弊,卻有數不清的人,以身試法,難……真的難啊……”

    陳忠聽着依舊似懂非懂,只是不斷的點頭。

    弘治皇帝笑了,其實他知道陳忠聽不懂,所以纔打開了話匣子。

    說出方纔那麼許多,倒是發泄了一點憋屈的情緒,只是……天色已不早了,便道:“你回去吧,朕還是那句話,三個月之後,朕會來看看你,蕭伴伴,命人送陳忠出宮。”

    蕭敬點頭,既然陛下着緊着這個陳忠,他自是要表現得殷勤,親自將陳忠送出了宮去。

    等他回來時,卻見弘治皇帝站在落地窗下,對着窗外遠眺不語,那背影卻是帶着幾許蕭條的味道。

    蕭敬咳嗽一聲。

    弘治皇帝依舊背對着他,淡淡的的道:“回來了?”

    “是,回來了。”

    弘治皇帝點頭,很平靜:“噢。”

    蕭敬又擡頭看着弘治皇帝的背影,背影顯得有些佝僂,哪怕弘治皇帝有心想要站的更直一些,他的鬚髮也已半百了,蕭敬忍不住道:“陛下要多注意身體。”

    “朕知道了。”

    “陛下還有什麼吩咐嗎?”

    “有,將那個扳手給朕留着。”

    扳手……

    …………

    朱厚照心急火燎的趕回了西山,就是爲了他的氮肥。

    這玩意到底是不是肥料,還不好說。

    事實上……研究所依舊研究出了數十上百種個疑似的肥料。

    不同肥料,則用在不同的試驗田裏。

    當然,現在還未開春,不過……小規模的試驗已經開始了,用的是溫室大棚之法。

    爲此,西山開闢了大小不一,上千塊試驗田出來。

    除了不同的肥料之外,還有肥料的多寡,每一塊試驗田用同樣的種子,插秧,接着開始試種。

    種子也是最新改良的。

    用的乃是方繼藩所用的方法。

    雜交水稻,這在後世,曾養活了無數的人口。

    而要研究雜交水稻,卻需無數人的心血和努力。

    方繼藩取了巧,那便是借鑑了後世的經驗,命人尋到了那兩株不同的稻種,野生的……再帶着屯田所的人進行研究。

    這就相當於,後世那些偉大的人,已攻克了百分之九十的難題,方繼藩在這個時代則吸取了他們的經驗,走完最後一里路。

    這是西山研究所和屯田所共同的項目,因爲級別很高,層級達到了朱厚照和張信這個級別。

    不過張信不喜歡太子殿下。

    以往農業的研究,是他一言九鼎,現在聯合研究了,卻是太子殿下指手畫腳。

    張信嫌太子不懂農學,太子嫌張信不懂研究。

    每日都有屯田所的校尉們,將一個個試驗田的數據,統統進行記錄。

    記錄數據是個極好的習慣,因爲研究的本質,就在於積累,自古以來,曾有多少偉大的創新,最終都銷聲匿跡,其根本就在於,缺乏一個科學的體系,在這個體系之內,如滾雪球一般,積累起前人的經驗。

    所謂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便是如此。

    朱厚照回到了研究所,便先罵道:“張信來過了嗎?”

    “來過了……”

    “他又來。”朱厚照磨牙:“哼,他什麼都不懂。”

    “是,是。”

    朱厚照接着在無數的數據中,開始尋找自己想要的東西,他的眼睛總是一掃而過,卻又總能尋覓到有用的數據,而後……開始詢問,有時覺得不放心,便親自騎馬去試驗田裏看看。

    等到回來時,就已經變成了泥猴子一般,渾身髒兮兮的。

    這裏的人,已經習慣了太子。

    太子雖是高高在上,一開始,人們總有不適,可慢慢的,大家習慣了這一隻泥猴子的存在,也就無動於衷了。

    朱厚照扛着鋤頭,走路時,總是一派趾高氣昂,鼻孔朝天,興奮得不得了的樣子。

    或是身後跟着幾個宦官和研究員,朱厚照時不時的回頭交代和吩咐什麼,又或者……面紅耳赤的開始罵niang。

    他穿着的是短裝的打扮,沒有穿長衣,這就導致他腰間繫着的數十個大小印章裸露出來,一步一搖之間,哐當的響。

    西山是個熱鬧的所在。

    這已不只是試驗田,也不只是飛球營以及書院的駐地。

    靠着書院,還有一個專門的商業街,那裏有一棟極高的樓,那是西山錢莊的總部。

    因而,來此的人,絡繹不絕。

    有的是來辦事,有的只是單純來討生計,也有的……則是慕名而來。

    ……

    遠處,一輛馬車停下。

    一個深目高鼻之人下了馬車。

    陪同此人的,乃是鴻臚寺的官員叫劉尚。

    劉尚負責招待的這個貴客,地位非同一般,乃是這幾日從奧斯曼國來的王子。

    不,準確的說,是奧斯曼的太子。

    奧斯曼國,此時據說已至極盛時期,大明除了下西洋之外,也開始與其進行接觸,該國的疆域,已是東至波斯和烏克蘭,西至北非,南至埃及,向北,此時已不斷的蠶食匈牙利,並且不斷的圍攻維也納。

    這位尊貴的奧斯曼王子親自前來,是朝廷所沒有預料的,因爲根據探子打探的情報,他的父親,也即是奧斯曼君主,是經歷了極爲殘酷的宮廷政變上臺的,這位王子得到了其父的寵愛,爲了避免前車之鑑,他的父親不但殺死了所有的皇族家庭人員,便是王子之外的所有兒女,也統統被他的父親所處死。

    消息傳到大明,鴻臚寺都覺得是不是弄錯了。

    哪裏有爲了讓自己某一個兒子繼位,便處死其他兒子的道理。

    以至於消息奏報到了內閣,內閣所擬的票擬是,荒唐!

    意思是,所查不實,以訛傳訛,重新去查。

    可無論如何,這位奧斯曼國的王子,理應是奧斯曼最合法的繼承者,地位,與大明太子朱厚照一般的穩固。

    誰也沒有預料,他居然親自來了大明出使。

    王子叫蘇萊曼,幸福集團已經越過了烏蘭爾山,而蘇萊曼王子,就被任命爲奧斯曼帝國烏克蘭區域的總督,那裏乃是奧斯曼的軍事重鎮,爲的乃是防備羅斯人的西擴。

    可當他發現,自羅斯人的背後,突然出現了一批東方人時,蘇萊曼王子對此突然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他重金購置了一些東方人的武器,發現他們對於火器的利用,並不在奧斯曼之下,又聽了種種的傳聞,最終……

    這位身份尊貴的奧斯曼王子決心來大明一趟,既是爲了共同對付羅斯人,與此同時,奧斯曼此時已奪取了君士坦丁堡,這個歐陸之間的心臟,這使得絲綢之路成爲可能。最重要的是,他希望趁此行了解這個陌生的東方帝國,到底是敵是友。

    蘇萊曼身材高挑而硬朗,他的身高,與身邊的劉尚相比,顯得鶴立雞羣,外表卻略顯柔弱。頸部稍長,面容瘦削,鷹鉤鼻,留着一簇黃色的小鬍子,儘管略顯蒼白,卻依然神采奕奕。

    他沒有急於去見弘治皇帝,而是以長途的跋涉需要休息爲由,每日在京裏團團的轉着。

    此時的他,雖還年輕,和朱厚照大抵同歲,不過……他已在奧斯曼擔任了數個地方的官職,顯得很是精明強幹。

    他下了馬車之後,便四處眺望,邊道:“這裏就是西山?”

    “是的,王子殿下,此處就是西山。”

    劉尚笑吟吟的用生澀的奧斯曼語道。

    蘇萊曼穿着長袍子,眼珠子沒有停留,遠處看到一片片的田地,背後則是數不盡的繁華建築。

    來了京師,令他頗有感慨,這裏……比奧斯曼的國都,還要雄偉和富庶的多。

    他饒有興致的看着這些田地,再看着田地之中來回行走的農夫,猛地,他看到了一個顯得趾高氣昂的人。

    蘇萊曼眉頭微微一皺,不由道:“那個人……不像是農夫。”

    “啊……”劉尚一愣,遠遠的看清之後,頓時臉一紅,語帶猶豫的道:“這……這……”

    “這什麼?”

    劉尚想了想,嘆了口氣,最後還是如實道:“此乃我大明太子殿下。”

    “太子?”蘇萊曼抿抿嘴,笑了:“你們的太子,喜好耕種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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