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氣倒是轉熱了許多，家裏的孩子說想要喫豬下水，苗大娘好不容易纔買到一個下水，因着是災年人都喫不飽更別說給豬喫的，現在豬肉的價錢也貴得很，喫不起肉的就買點下水遲遲，下水也成了搶手貨。
苗大娘坐在院子裏輕輕的哼着不屬於這裏的小曲子，這樣的日子真好，沒有大宅院裏的勾心鬥角，顧春竹他們一家對她也好，偶爾還能陪陪主子打馬吊。
豬下水腥臭，很快就有一隻大頭蒼蠅飛過來了，苗大娘跳起來想要抓住那隻蒼蠅，但是那蒼蠅靈活很倒是讓人抓不住，就在苗大娘不耐煩的時候，門外傳來“叩叩叩”的敲門聲。
“誰呀？”苗大娘一邊問着一邊走出去開門。
外頭的人倒是也沒說話，苗大娘在門縫裏瞅了一眼看不大清就把門給開了手掌大小的縫，一眼就看見了在訕笑的範氏還有跟在她後頭傲氣的蘇老三。
“是我們，都是一家人，大娘幫我們叫一下牡丹，我們是來找牡丹的。”範氏舔着笑臉好聲好氣的說道。
苗大娘自然是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他們做的那些事讓人提起來都覺得臉紅。自己閨女的屍首不管，還去偷青樓姑娘的肚兜，那肚兜才值幾個錢呀。
“知道了。”伴隨着苗大娘的話，就是“砰”的一聲關門的聲音，面對蘇老三夫婦的就是結實的門板。
蘇老三不滿的聲音隨即就響了起來，碎碎念道：“不過是一個下人竟然還這麼給臉不要臉，真不是什麼好東西，憑你這個老婆子也敢看不起我，媽的。”
說着蘇老三還在門板上重重的踹了一腳。
苗大娘還沒走呢，聽着蘇老三的話臉皮子一沉，這蘇老三真是個渾人，本來她還想着要不要去回稟主家一下，但是現在想都不用想了直接去找了蘇老太。
“他來幹什麼，那兩個腌臢貨。”蘇老太嘴裏一陣數落，但是終歸蘇老三是她的兒子，只是提出要見蘇牡丹她也不好阻撓，就去蘇牡丹的房裏了。
苗大娘這方面的心思可比蘇老太要多一些，蘇老三夫婦那是啥樣的人呀，他們來找蘇牡丹還只是爲了想女兒，完全不可能。苗大娘看着蘇老太把蘇牡丹帶出去見蘇老三夫婦了，她就趕忙從後門出去叫顧春竹了。
顧春竹沒想到蘇如鳳都死了，蘇老三夫婦還這般的陰魂不散，這兩夫婦就沒有受到女兒的託夢嗎？女兒死了連收屍都不肯的人真是叫人作嘔。
“我這就回去。”顧春竹也從繡品廠裏離開，馬上趕回了家裏。
一路上想着若是蘇老三夫婦真把蘇牡丹帶回去那也就算了，但是偏偏蘇牡丹又不願意去。再想想蘇如鳳這個下場，蘇牡丹若是回去免不了也是落得這麼個下場，一時之間顧春竹倒是有些心軟了，蘇牡丹這孩子在家還是規矩的很。
離家門口還有十幾米距離的時候，就看到蘇老三臉紅脖子粗的在對蘇牡丹嚷嚷着什麼，蘇牡丹縮着脖子像是鵪鶉一般的模樣。
“幹什麼，來我家逞威風是不是？”顧春竹看着蘇老三這種裝逼的屌樣就不滿，直接走過去就擋在了蘇牡丹的跟前。
“大伯孃。”蘇牡丹躲在顧春竹的背後，連個腦袋都不敢露出來，手怯怯的抓着顧春竹的衣料，倒是有了不少的安全感。奶奶叫她出來見爹孃，他就怕爹孃把她強行帶回去，現下顧春竹來了，倒是好了。
“大嫂，你這說話也太難聽了，我們只是過來看女兒還不行啊？就算牡丹身契在你這兒，但是人家賣入大戶人家當奴婢的也允許家人探望的。”蘇老三說起來嘴皮子極溜，倒是一肚子歪理。
若他是單純的見女兒就算了，顧春竹怕的就是他心思不純，再說蘇牡丹這麼大的女孩子可能一不小心就被帶壞了。
“現在說完了嗎？”顧春竹問的不是蘇老三，而是扭頭問了蘇牡丹。
蘇牡丹點了點頭，顧春竹就拉着她往家裏走。
“大嫂你怎麼這麼刁蠻，你真不是個好東西，我就見見女兒怎麼了。你自己有女兒還要搶我的，不要臉。”蘇老三被關在門外就開始口不擇言的罵了起來。
顧春竹乾脆充耳不聞，拉着蘇牡丹的手就輕聲的問道：“你爹對你說了什麼？”
蘇牡丹沉默的搖了搖頭，卻緊張的背上汗水都出來了，只聽顧春竹又接着說道：“若是叫你回家伺候你那便宜哥哥什麼的，你就當沒聽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和選擇，牡丹，如果選擇做錯了你就會像你姐姐一樣徹底回不了頭的。”
“大伯孃，我知道，謝謝你收留我，我在這裏住的很開心，我不想回去我也不會回去的。”蘇牡丹的眼神裏帶着堅定，顧春竹摸了摸她的腦袋。
這時，在外頭的蘇老三也能聽到隻言片語的，就又大聲的嚷嚷道：“顧春竹你這個賤人，你別教壞我的女兒，你就是個賤女人就想要離間我們父女的感情。”
顧春竹繼續看着蘇牡丹說道：“外頭那個人雖然是你的親生父親，但是他現在把你賣了，你的賣身契在我的手裏，你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了。這樣的男人就是爛泥，甚至就是爛泥裏的腐爛到不行的臭蟲，希望你這輩子再也別碰到這種噁心的男人。”
蘇牡丹睜着一雙大黑圓眼，理解顧春竹的氣憤，這就是她的父親呀，女兒死了連收屍都不收的父親。
蘇老三還在外邊越罵越難聽，顧春竹直接在院子裏掃了一圈，就看到苗大娘洗了一半的豬下水。木桶裏面都是洗豬下水洗出來的汁液，黃黃的有點渾濁還帶着噁心的腥臭味。
顧春竹把豬下水給拿了出來端了那個木盆就出去了，苗大娘還貼心的就過去開門。
“噗——”一盆洗豬下水的水就從頭到腳把蘇老三給淋了一個透心涼。
“我說過別閒着沒事來鬧騰，真當我沒脾氣了是不是。”顧春竹咬着牙說道，在蘇老三想要撲過來的時候，苗大娘就把顧春竹扯了進來，然後把門利落的關了，蘇老三撲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