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殘愛遺恨
你從不曾過失憶,你只是在等待記憶漸醒的那一天。
“約。”她的輕喚讓他脫離回憶旋渦。
兮倩纖柔潔白的欣長手指溫和地拭去了他額間搖搖欲滴的汗珠,“又開始了嗎?”
“嗯。最近……也不是。”維約淺淺凝視着她,眼神無法聚焦,“應該是從叔公那件南大彼岸花火案開始,每每見到殷紅血色就容易想起一些殘缺的記憶片段。”
“唔……老大。現在你看不到了。”南楓突然很違和地調笑道。
“哦?”
維約回頭,方琳冰冷的身軀已被放下,鮮豔衣裙被白布掩蓋,只露出化了精緻妝束、清麗動人的白皙面容。
“約哥,查清楚了。”毛勁上前,手持報告讀道,“死者方琳,酒店化妝師,確認死因是窒息性死亡,頸部勒痕與天花板固定的繩子一致,死亡時間在6:30到7:00之間。”
接下來的調查中,警方拉出了隔離線,其餘警官調查目擊證人,而維約等人親自對霜笙、韓彬、陸妍三人進行詢問。
“找你們三個人來,是有一些問題想請教一下。”毛勁給他們各倒了一杯咖啡,和南楓一同坐向對面。問話的工作是維約交給他們的,而貴公子自己則在一旁安靜聽取口供。
“最後一個見到死者的是霜笙小姐,沒錯吧?”南楓語氣溫和。
“嗯。”霜笙修長的睫毛低垂,點頭應道,微翹的睫毛隨呼吸一起如蝶羽撲扇般輕輕顫動,幾欲被額間滴落的汗珠沾溼。
由於晚禮服一直沒換下來,霜笙坐時雙手盡力摁住膝上流蘇裙下併攏的大腿,以免走光。
維約給南楓遞了個眼色,示意他可以脫下外套給小姑娘遮一下。
南楓一時看似是腦回路不通了,以貴公子的名義讜論侃侃地朝霜笙邪魅一笑:“其實你可以翹個二郎腿,這樣春光就不會外泄啦……”
“哎呀——”他被維約一腳踹開了。
“別在意,這混蛋一向這樣,明知道我什麼意思還誤傳達給你。”維約優雅地脫下自己外套傳給霜笙,稍稍保持了一定距離,“其實他的目的也是爲了你能不那麼緊張。”
“嗯……”
他和南楓二人從小相識,到現在隨便一個眼神都能知道什麼意思,包括幾秒前維約踹他時的那個: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小子在想什麼。說是爲了不讓她心裏顯得過分忐忑,然而霜笙翹起二郎腿的話也許裙下幽靜是遮住了,但兩條明晃晃的大白腿就能全入你視野……更不要臉的是你小子還舉着我的旗號幹這種騷事?
接下去的一段眼神對話:
“你忘記對昕葉的承諾了?”
“我只答應要保護昕葉,又沒說……”
維約又是眉宇怒意下的一瞪,南楓不敢說話了。
反觀霜笙羞澀地接過維約外套,白玉般的臉頰上浮起了一絲醉紅,貴公子襯衫衣襟透出的淡淡體香還在,來不及多感受,她抿着薄脣輕蓋在大腿上。
向她這樣的女生也只有在有好感的人面前,纔會露出不同於工作狀態的嬌愛懵懂一面。
“謝謝貴公子。”霜笙嬌嫩的聲音輕得像蚊子叫。
“嗯。”維約清淺迴應,“你離開化妝室前夕,方琳的情緒怎麼樣?”
“唔……雖然不怎麼明顯,但能隱約感覺到一點憂傷痛苦的心情。”
“之後呢?”
“之後我讓她陪我去喫點東西,她答應了。因爲我待會兒還要主持好久的活動,所以喫得半飽墊飢,不過她幾乎沒怎麼喫……”某一瞬間,似乎有什麼堵住了她的喉嚨,霜笙開始哽咽起來,“我當時就該察覺到的,她回化妝室後就再沒出來過……”
“沒事的。”維約起身拍了拍她肩膀。“看來這件事對她一個女生打擊確實不小,還是先平復一下情緒吧。”維約暗忖,遂打了個手勢雨涵帶她下去。
見霜笙被扶去沙發上休息了,毛勁提起了另一大重要的線索:化妝室鑰匙。
“這個房間理論上只有三把鑰匙,方琳自己手中有一把,在她室內隨身的包裏找到;大廳管理室有一把備份,向管理員確認過了,期間沒人動過;至於最後一把,原本應歸屬於酒店經理韓彬,但他說晚上六點左右就發現鑰匙丟了。順帶一提,這種鎖孔是國外打造,一般沒有圖紙很難配出相應的鑰匙。”
南楓沒好氣吐槽道:“韓彬那話你也信,萬一是他殺了人再把鑰匙丟了呢?”
毛勁亦白了一眼,“韓彬他有完整的不在場證明。”
“呵呵,你爲什麼會懷疑是我殺了她?”韓彬出口問道,攜帶的一縷低笑讓人很不舒服。
南楓無所顧忌地與他對視,“你和
方琳的關係,你自己心裏清楚,需要我在你女朋友面前提出來?”
“怎麼?你這話什麼意思?”他嘴邊略微抽搐了一下。
南楓把一沓照片甩在他面前的桌上,全都是韓彬與方琳的親密合照,其中還有一張是在牀上拍的,方琳半裸的酥胸令人血脈僨張,“她是你前女友,沒錯吧?”
“那又怎麼樣……都是以往的事了!況且她死亡時間內我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韓彬絲毫沒在意陸妍在他身旁心酸的表情,回答得理直氣壯。
毛勁此刻伸手攔住南楓欲衝上前的架勢,示意他消消氣,“韓彬說的沒錯,他有切實的不在場證明。六點以後直到八點,他都沒消失在別人視野裏過,換句話說,他甚至連要一個人行動的廁所都沒去過,不少女服務員都可以爲他作證。”
維約目色清冷地看着韓彬,對方不起波瀾的表情像是對自己的“護身符”有着足夠的自信。
南楓也很反感他的態度,“你一個有女朋友的人,還和其他女的一刻不離待在一起?”
“哈哈,畢竟情侶間不能作證嘛。還有,這和你能扯上半分錢關係?”
南楓看到了陸妍一雙我見猶憐的紅潤眼眶,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老大,看他那副樣子,一定是兇手沒錯!”
“那你倒是把他的不在場證明給破了。”
“額……這不就應該是老大你的工作了嗎。”
“所以,和你的確沒有半分錢關係。”
南楓:“……”哇我招誰惹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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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姐,還請你暫時留步。”見他們幾人錄完口供以爲可以離開了,毛勁手持證物袋上前只攔下了陸妍一人,“很抱歉未經你同意搜查了你的隨身物品,但可以請你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嗎?”他遞給對方的證物袋內赫然明朗地放置了一把鑰匙,“我們在命案現場的地板上發現了你的銘牌,繼而在你包裏發現了這個。可以請你解釋一下,爲什麼一個大廳服務生會來到酒店二十三層的晚宴、又爲什麼進入化妝室,以及擁有你男朋友所掌管的鑰匙?”
陸妍怔怔地看着交在自己手中的證物袋,銀製的鑰匙在頭頂炫目的燈光反射下顯得明光鋥亮,她也是現在才發現左胸的銘牌已經丟了,“我……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阿彬的鑰匙,我真的從沒動過……”她眼眶中的淚珠瞬間滾滾流落,帶着弱氣的哭腔辯解道,“我以前雖然就知道方琳是他的前女友,但和她都還沒有任何交集。朋友圈偶爾會看見她的評論,但只覺得她是個挺好的人,從沒想過要害她啊……”
毛勁面色凝重地記着口供,案件陷入“羅生門”無疑是最棘手的局面,要想打破僵局一路高歌猛進,還得仰望……
他本期待滿滿地望向維約,卻發現貴公子似乎對案件本身根本毫不在意。
難道,他已經知道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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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被矇在鼓裏的毛勁看着上司,一臉黑線……
兮倩擡手餵給方纔正背靠牆壁聽取口供的維約一塊黃金糕,“晚飯都沒怎麼喫,餓不餓?”
“餓。”
“嗯……我們喫個晚餐還發生了那麼多命案,看來是不該來的。”兮倩從廚房要來了一盤椰蓉黃金糕,雪白的椰絲晶瑩地鑲嵌在裹滿蜂蜜的“金燦魚翅”上,維約和她都喜歡清淺微甜的菜色,倒像吳中城蘇州的口味。
蜂蜜清新甘甜入口,維約寵溺一笑,揉了揉她芬芳柔軟的淡紫頭髮,“以後每天都要你喂,還有……等契約結束了,我想到世外桃源安心當個如五柳先生般的隱士才子,你說呢?”
雖然他說得風輕雲淡,兮倩卻分明看見了他優雅眼神中無盡的執着,“好。”她眉眼淺笑輕啓道。
“唉,只要老大和二嫂在,我們時不時就會被強行塞上滿滿一嘴狗糧。”南楓笑嘆,“更羞恥的是,我們看的人還覺得很甜很好喫。”
雨涵無心地穩固了一下自己的花苞頭,沒接他上句,問出了此前一直想問的事:“今天景夏學姐,是怎麼突然出現在了子龍哥的身邊的?”
“他們今晚偶遇。怎麼,舊情復燃不是挺好?”
“嗯,是好。”雨涵的應聲南楓卻聽出一陣陰涼之氣,“那他對學姐是什麼態度?”
南楓不說話了。
見哥哥久久未迴應自己,雨涵擡眼便對視上了他疑惑中難於言表的複雜眼神,“你幹嘛這麼看我!”
“你對子龍是不是……啊!”
沒等南楓半句說完,雨涵故技重施般一腳踩在了他的腳上,“管好你的昕葉吧!”
她嗔怒着氣呼呼地回到霜笙身邊,自然沒看見南楓從背後看着自己時深沉間又有欣然的目光。
“她還是長大了,分清了醋酸和心酸歸根到底的不同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