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建議是少奶奶還是徵求病人同意，她內心有過多牴觸，手術成功的概率還是不高的！”
蘇小婉正跟封衍在陵南的診室裏，因爲老太太不願意轉院，甚至一直嚷着要出院，他們沒辦法，想着能不能有什麼計劃可以把這件事情解決。
畢竟，陵南是這方面的專家，如果說機器設備方面的事情，封衍可以讓人把東西搬過來。
結果，還沒商量出來什麼，那頭就有人跑過來，“1207的病人心律失常，已經休克，現在正在搶救——！”
1207？
那不是外婆的病房。
蘇小婉快步朝着搶救室跑去，陵南看了一眼封衍，也同樣快步跟上。
這幾天的事情都發生的太快了，以至於蘇小婉的腦子裏很亂。
她明明早上的時候纔剛陪着外婆吃了早飯的，明明早晨的時候，外婆還在她面前笑嘻嘻的，護士說，情況有所好轉的。
可現在，卻……
那頭護士打開那扇門，拿着病危通知單，說了一下里面病人的情況，“目前病人正在搶救，但不排除救不回來的可能。”
蘇小婉憋着的淚水，一下子就潰不成軍，她握着那張遞過來的單子，手一直在顫抖着，像是喉嚨裏被人死死地壓住，酸澀又痛苦。
“小姐，再不籤就來不及了——！”
蘇小婉的手遲遲寫不下去自己的名字，她怕……怕得要命。
封衍的手握着她冰涼的手，他看着封衍的字在那張紙張放大，那護士拿着單子，又重新走進了裏面。
大概他們見過太多生老病死，可並沒有人體會到蘇小婉的心情。
搶救室的燈光一直亮着。
蘇小婉和封衍坐在走廊裏，她整個人沒有多少高的情緒，眼淚婆娑，眼睛已經看不到那頭的人影。
她並沒有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
因爲一切來得太快。
封衍的手緊緊的握住她的，似乎是給她足夠的支撐力。
“別哭了，等會外婆出來看着你的眼淚，該擔心了！”
“嗯，我不哭，外婆會沒事的。”蘇小婉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她的目光盯着那扇禁閉的門。
目光有些遊離。
她的手出了冷汗，封衍把她攬在懷裏，大概也只有這樣的懷抱，能給她頃刻的安心，“別擔心，陵南是這方面的專家。”
“嗯，我知道，外婆還沒見着我們的孩子出生呢，她不會有事的！”
她一個勁地說服着自己，心裏卻總有一種似乎什麼東西在流逝的感覺。
“給你看樣東西！”
封衍見着她情緒不高，開口跟她說話。
蘇小婉看着封衍遞過來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是什麼地契。
“外婆給你的？”
“你的嫁妝！”
嫁妝？
蘇小婉的鼻尖酸了酸，外婆一直擔心自己被欺負，嫁給封家，會被封家的人看不起，所以才……纔會把這東西給封衍吧！
看上面地契上的日期，已經很久很久了。
她總有一種，外婆似乎馬上就會離她而去的感覺……像是在交代着遺言，她們很快就再也見不着了。
她強顏歡笑，她沒哭，因爲怕眼淚掉下來，外婆就真的被人帶走了，“等外婆出來，我要問問他，爲什麼這麼偏心，把這個地契給你，而不給我！”
她抱着那價值不菲的地契，“封衍，那我現在是不是小富婆了。”
話音未落，只聽着那頭的醫生打開門，隨後從裏面走出來幾個護士，他們表情凝重。
蘇小婉丟了手裏的東西衝過去。
“我外婆怎麼樣了？”
“少奶奶，我們盡力了，節哀——！”
她有一種頭重腳輕的感覺，下一瞬，人直接倒了下去。
“少奶奶——！”
封衍一把抱住了蘇小婉，送進了急診室。
急診室外。
封衍被攔在外面，程蔚蔚站在他身邊，見着他疲憊的神情，現在已經臨近半夜。
但是走廊裏來來回回，人倒是挺多的。
少爺也沒有閉上眼睛休息一下。
這件事情，來的措手不及。
陵南站在那，看着封衍。
“少爺，這老太太的死有點蹊蹺，早上的時候，我檢查過她身體狀況，照理說不可能突然間心臟突發……”
他這麼說，封衍一下子就明白了，“去查查一下監控。”
程蔚蔚點了點頭。
陵南瞧着他，“但我也只是推測，畢竟，她是死於心臟疾病，不過，這心臟病可有遺傳史，少奶奶倒是沒有，不過，你們的孩子很有可能會有遺傳心臟病，我的建議是……”
陵南的話音未落，就聽着程蔚蔚跑過來，“少爺，監控視頻調出來了，蘇正前腳剛走，老太太就病危了。”
“老太太是還是護士進去換藥的時候，發現的！”
蘇正！
“少爺，你說這件事情，是衝着少奶奶來的？還是衝着老太太來的？”
封衍眉梢緊緊的皺着。
他是個聰明人，最起碼，在這個時候，他一眼就能看穿了，蘇正如今的公司是個空殼子，急需資金週轉。
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聽來了老太太手裏有錢，想着從老太太手裏套取一定的資金，用於週轉。
只是，這視頻只能證明他來過病房，並不能證明，人是他害的。
畢竟，老太太似乎心臟病突發。
那扇門突然間打開，蘇小婉被推出來，“先生，這位小姐是情緒過於起伏，才暈倒的，等休息一會兒，就能醒來！”
封衍看着躺着的蘇小婉，合着眼眸。
看起來脆弱極了，跟着她的推車，剛準備走。
程蔚蔚叫着他。
“那老太太的葬禮……”
封衍回頭，“等她醒了再說，你先去處理好之後的事情。”
封衍脣瓣動了動，“去通知蘇辰辰。”
“是。”
……
蘇小婉醒來的時候，是一個小時後，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醒來的時候，封衍沉沉的臉。
以及外面黑漆漆的天。
霎那間因爲房間的屋子的燈光，讓她有些失神，望着那頭欣長的男人的模樣，蘇小婉良久纔開口。
“外婆她……”
蘇小婉的脣顫抖着，她想到了什麼，跌跌撞撞的從牀上下來，跑到了那頭外婆住的那間病房，房門打開着，此刻，那護工正拿着白色的牀單，蓋在了外婆身上。
她依舊沒有反應過來，外婆已經離開了的現實，哪怕看到這一幕，這種在電視劇裏看過無數遍的場面，在這個時候，依舊是不信的。
大概是她想着麻痹自己的神經，一直在暗示着自己，不是真的。
她跑過去，跪在牀邊，顫抖着想要去揭開外婆臉上的白布，但是被一旁的護工攔着了，“別讓老人走的不安心。”
蘇小婉整個人都在顫抖，看着那躺在那裏被白布蓋着的人，“我想看看我外婆——！”
她的語氣中帶着求人的態度，看的那幾個護工都忍不住拒絕。
“豐鎮有規矩，合上白布的人，就不要扯開了，不然，老人家走的不安心……”
蘇小婉的手握着，她看到了白布下面的那隻手，手沒蓋住，所以她緊緊的握住了。
外婆的手，還是熱的，跟小時候一樣，很熱。
她老說，外婆的手是世界上最暖的，因爲一直是熱乎乎的。
肚子疼了，外婆的手就會捂着她的肚子。
發燒了，外婆的手就會放在她的額頭。
不舒服了，外婆的手，就會拍着她的手背。
外婆的手藝一直很好，抓着她的那隻手的時候，才知道，長了很多的繭子。
很粗糙，可是卻擋不住手心的熱乎。
因爲她的手太冰了。
她一邊哭一邊喊着，聲音很沙啞。
“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外婆的手還是熱的，她的手還是熱的……”
“小姑娘，生老病死，節哀——！”那些護工看着她，那一個失去親人的不是這樣難以接受，可現實……這個老人真的走了。
沒搶救過來，死在了手術臺上。
那張死亡通知單遞給了蘇小婉的手上，蘇小婉看着那上面的名字，頓時渾身無力，不知道是不是隔壁也有人離開了，哭聲很響亮。
可她這裏，卻冷冷清清的。
就只有這麼幾個。
她居然覺得外婆的悲哀，死的時候，竟然身邊沒有一個兒子或者女兒，就這麼離開了。
她不止一次的問過，外婆怨恨嗎？
她說，不怨。
……
她趴在外婆的身上哭了好一會兒，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一下子抽離了，母親死的時候，她沒多少印象。
外公死的時候，她還是個小孩子，不知道那些生老病死。
可她，確實親眼看着外婆離開的，明明昨天還好好的，明明昨天還好好的……
那護工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女孩，最後將她攙扶着起來，大概是看慣了生老病死，所以他們並沒有感受到蘇小婉的無力。
蘇小婉眼睜睜的看着外婆被蓋上白布，然後被推了出去。
她追着出去，一直到停屍房，那扇門緊緊地關上，蘇小婉才意識到，外婆真的走了……
她沒有外婆了。
再也不會有人給她做粥，給她說笑話，陪着她了。
她趴在封衍的懷裏哭得死去活來。
“封衍，我沒有外婆了，我沒有外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