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陸瑤一行乘飛機落地京都。
摯恆派了司機來接，說是在入住的酒店附近設了酒局招待，她前天晚上宿醉未清，這時候聽到“酒”字就覺得噁心，但面上還是不能表露什麼，只能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眼看那體力強壯的司機把她的行李拖進了後備箱。
除了廖秋，陸瑤還特意帶上了小張，他雖然機敏度不夠，但做事一向踏實，陸瑤對他足夠放心。
商務車車門剛拉上，廖秋就探過一張臉來，問她：“總監，您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陸瑤些微瞄了她一眼，只是擡手示意了一下，沒有回答。這兩天她都沒有好好休息，來回奔波着多少有些體力不支。
廖秋抿抿脣，轉而又看了看身後的小張，大眼睛忽閃着，充盈着興奮：“張哥，我還是第一次來京都呢，有點緊張。”
小張衝她笑了笑，剛要說話，就見她解了身上的安全扣，自顧坐到了他身邊。
女人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一下子涌入他的鼻腔，牽扯着某些異樣的感知，小張尷尬地看了她一眼，身體微不可聞地往旁邊躲了躲。
廖秋尤不自知，跟着湊近了幾分，脖子往窗口探了探，身體從前方越過了小張，纖嫩的手臂似無意地從男人胸口處劃過，轉頭笑意盈盈地感嘆：“這裏真美。”
小張面色微恙，跟着應和，“是，真美。”
他的眸光一瞬不轉地落在面前女人的側顏上，喉嚨上下動了動。
而一心流連窗外風景的女人似乎對這一切毫無感知。
不多久，車身在一處酒店門口停下，陸瑤下車，認出站在門口的中年男人，便衝他些微頷首示意。
男人一眼也認出了陸瑤，只是暗自覺得意外，不料想上次在京都只是短暫打過照面，她竟然會將自己這個毫不起眼的司機放在眼裏。
“陸總監，上次我們黃總出差，沒能親自拜訪盈信，所以這一次特地設了酒局招待，以表與貴公司合作的誠意。”
他說話滴水不漏，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將人往酒店包間的方向引。
陸瑤擡腳跟上去，面上雖然寒暄，心底卻少不了擔憂。
按照常理來說，摯恆是甲方，盈信是乙方，其實本沒有招待的必要，更遑論她只是總監級別的人物，怎麼也不必驚動黃總這樣的公司頂層領導。
陸瑤心底的疑慮還沒消退，腳步順勢跨進包間，就見黃總起身迎了上來，笑容平和，與上次相見簡直是兩種氣場。
“黃總，好久不見。”儘管遲疑，陸瑤還是反應迅速地將手伸出去，和他輕輕一握。
黃總抿脣微笑，眼睛落在陸瑤身上，像是在探究什麼，直到氣氛些微尷尬，他才收斂了目光，“上次見面匆忙，對陸小姐的態度也有問題，我很抱歉。”
他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往餐桌旁的一張小牌桌指了指，“菜還在準備，陸總監要不要陪我老人家玩兩把？”
陸瑤斂眸，緩緩勾脣。
“黃總如果喜歡，我自然沒有理由不奉陪。”她笑着，腳步跟着邁了過去。
廖秋和小張並排站在陸瑤身後，見這情形，女人不由得咬脣拽了拽旁邊人的袖擺，小聲咕噥着：“我怎麼覺得這個黃總動機不純呢？一把年紀了該不會是看上我們總監了吧。”
小張也隱隱覺得不對，但他沒說什麼，只是緊緊跟了過去。
黃總剛落座，看到跟上來的小張，表情些微頓了頓，衝旁邊的空位示意，“這位是跟陸總監一起來的吧，要不要坐下來玩兩把？”
陸瑤與黃總相對而座，見狀也沒有遲疑，轉頭叮囑小張，“既然黃總特意邀請了，就一起玩吧。”
小張跟着坐下，黃總又叫了身邊的一位下屬一起。對門是一家，陸瑤和黃總配合默契，兩人連贏了幾把，好幾次只剩下一兩張牌在手裏的小張只能硬生生憋綠了一張臉。
“陸總監牌技不錯啊，很有頭腦，很合我心意。”黃總樂得合不攏嘴，丟了一把牌出去，手裏就剩了幾張。
陸瑤笑而不語，假裝專心地拆牌，心底卻在揣測黃總的意圖。
幾輪下來，黃總的話越來越觸及隱私，“陸總監看起來很年輕，聽說孩子已經週歲了，我倒是很意外，不知道孩子父親是……”
陸瑤丟了一張牌出去，被下家小張攔截，繼而三下五除二，就眼睜睜看他將手裏的牌出乾淨了，最後樂呵呵笑起來，“贏了，終於贏了一把。”
陸瑤抿脣，被他滑稽的模樣逗笑，繼而也順着這由頭轉移了話鋒，假裝沒有聽清黃總的問題。
內心不由得警覺，轉頭見餐桌上的菜差不多上齊了，便順勢起身，“黃總，您牌技了得，有機會還想跟您再切磋，只不過今天我們一路趕過來，都有些累了，明天一早還要趕工……”
黃總聞言很快表示了理解，便將人往餐桌的方向引。
兩輪酒喝下來，陸瑤才徹底看清，這個黃總底子裏並不像上一次見到的那樣難相與，反倒是對誰都客客氣氣的，對小張和廖秋這樣夠不上領導層級的也是好言好語。
只不過這副皮相是真性情還是裝出來的，陸瑤就不敢擅自判斷了。
餐桌上，男人喝酒也不含糊，彷彿是帶着目的來的，一杯一杯地灌下去，即便陸瑤有心要躲酒，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也只能一杯一杯地跟着喝。
最後喝得面頰通紅，意識也些微恍惚。
小張在桌下攥緊了拳頭，目光一瞬不轉地盯着陸瑤。廖秋抿脣隱忍了很久，在黃總笑眯眯地再要舉杯時，忍不住暗罵一句“老淫魔”，之後便一拍桌子站起身來。
“黃總，我一直很欽佩您，知道摯恆珠寶是在您的手裏才得以發揚光大，成爲如今國內數一數二的珠寶品牌。”她些微抿脣，表情柔和了下去，“我還聽說過您的浪漫情史，爲了初戀終身不娶，這樣癡情專一的精神值得吾輩後生學習。”
她說完，一擡酒杯，仰頭“咕咚”灌下去，才說，“我敬您！”
一番話說得原本熱鬧的酒桌霎時間安靜下來，衆人一時無語，陸瑤撐着下巴看着廖秋，假裝喝醉了而對一切不予置評。
黃總柔和淺笑的表情僵了僵，彷彿也不意會在這樣的場合從一個後輩這裏聽到這些話，又或者是因爲這番話激起了某些回憶，就見他脣角艱難地勾了勾，喝下手裏的酒，才笑着開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沒想到還有人記得。”
他的情緒似乎消沉了些，廖秋見狀，些微得意地坐下來，之後眼睛瞄見旁邊的小張，正一個勁地衝她眨着眼睛，“這事你怎麼知道的？”
“查的唄。”廖秋憋着笑，晃了晃手裏的手機，“誰叫他對咱們陸總監圖謀不軌的，我不得提點提點他麼。”
她說得理所當然，臉上笑意漸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