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是
逆光
雖然他一直以一張寒鐵面具掩蓋住容顏,但那張面具,也恰是成了他的特色。
即墨勳頸邊血流如注,倒在了榻上。
以這個人的身手,他若是想要將即墨勳完好無損的自她的匕首下面搶出來,根就是輕而易舉的,萬也不該叫他受了這麼重的傷。
這個人,分明就是故意的,可是
他這是爲什麼
這一瞬間,宋楚兮的心思就千迴百轉的轉了許多回。
逆光見她防備不動,就隔着衣物更是用力的握緊了她的手腕。
那種觸感,太過鮮明瞭,宋楚兮的心頭突然劇烈一震,猛然間就意識到了什麼。
她倉促的擡頭朝那人臉上看去,但是整張的面具之下,她看不到他的臉,和他臉上流露出來的任何的表情。
那人拽了她的手腕,就轉身朝門口奔去。
這個時候,院子外面守着的侍衛已經聽到動靜,大嚷着闖了進來,“刺客有刺客快來護駕”
兩個人踹開了房門,見到那人面上閃着寒光的面具,齊齊一愣。
那人卻連開口的機會也沒給他們,手筆翻轉,自掌下揮灑出一片殺意濃烈的寒芒,一劍抹斷了兩人的脖子。
然後,他便就將宋楚兮一提,奪門而出之後,就從右邊的院牆翻了出去。
其他的侍衛從院子外面紛紛涌入,根無從捕捉他的身影,先是見到橫倒在兀自外面的兩具侍衛的屍首就嚇了一跳,然後匆匆衝進屋子裏,又見即墨勳毫無知覺的倒在血泊中,不知死活。
一羣人嚇破了膽,根就沒心思追兇,趕緊進去查看即墨勳的傷勢。
院子裏,此起彼伏的叫嚷聲連成一片。
“太子殿下遇刺了,去請大夫。”
“誰有金瘡藥,給我金瘡藥”
“聾了嗎動作快點,請大夫”
那院子裏,喧囂一片。
這邊逆光提了宋楚兮,腳下幾個起落,輕而易舉的就從這座宅子最右邊的院牆翻了出去。
宋楚兮的雙腳甫一落地,那人就不再管她,轉身要走。
宋楚兮早有準備,當機立斷的一步搶過去,攔住了他,盯着他的臉,沉聲質問道“爲什麼幫我”
雖然即墨勳的那個傷勢,如果搶救及時的話,不至於斃命,但是他方纔闖進去的目的絕對不是爲了營救即墨勳的,這一點,宋楚兮心中十分肯定。
她的語氣篤定,不問他是誰,只問他爲什麼要做了這樣的一件事。
那人在她的逼視之下,看不到臉也無從洞察表情。
宋楚兮就又進一步道“三天前,在城西的暗巷裏,你也是故意放水,沒有爲難我的。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年前我姑母壽誕那天,在御花園裏出手截殺那些侍衛和那個宮婢的人,也是你吧。幾次三番這樣明裏暗裏的替我解圍,助我脫困,這些都不可能只是巧合,你到底爲什麼要這樣做”
近期發生的這兩件事,一目瞭然。
但是,回溯宋太后壽宴那天宮中血案發生的經過
那件事的後續雖然是端木岐出手去安排的,可是及時將那些人截殺的卻並不是他。那一天,是彭澤的使團進京,即墨勳帶着幾個親信頭次進宮拜見皇帝的時候,那個時候,逆光他人就在宮中。
以他的身手,想要不動聲色的弄死那幾個人,簡直輕而易舉。
宋楚兮之前之所以沒有懷疑過他,是因爲他沒有做那件事的動機,可現在他相助自己的意圖這樣明顯,她反而篤定,那件事就是他做的。
因爲那天在宮裏的人當中,有能力做那件事的人並不多,實在是沒什麼多餘的人選可供排查的了。
宋楚兮的質問擲地有聲,有些咄咄逼人。
逆光卻並無所動。
他並沒有否認,同樣也沒有解釋什麼,只就用他那種獨特的低沉又澀啞的聲音道“快走吧。”
言罷,身形一飄,就撲入了茫茫雪夜中,隱沒了蹤跡。
馬車上,顏玥緊緊地抱着殷桀,從一開始努力忽略後面追兵呼嘯的聲音,到後來真的一點一點將那些嘈雜聲甩掉。
那個過程,緩慢又驚心動魄,她的心跳卻一直冰冷沉重到了近乎虛無的程度。
她沒有思想,她不做聲,她只是用力用力的抱緊了殷桀,可越是感覺到了那孩子身上的體溫,就越是覺得心裏的冷的刺骨。
在她的意識裏,對任何的事情都失去了辨別對錯是非的能力。
她知道,宋楚兮到處實情的無奈,是希望她能拋開過往,希望她能振作,可是那對她來
實在是太難了。
沒有人能理解,這些年,爲了守護這個孩子,她做出了怎樣的犧牲,忍受了多大的痛苦,一直以來,她都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守護這個孩子,是她的責任,是她能爲姐姐唯一所做的一件事了,哪怕再艱難,哪怕再痛苦,哪怕再如何的厭棄痛恨這樣的她自己
她,不能退縮,也不能放棄。
只要這個孩子安好,她做的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可是就在這一天之內,支撐她一路走過來的所有那些自欺欺人的理由終於都再利用不下去了。
她用了四年的時間,拋棄了
了四年的時間,拋棄了當年姐姐苦心孤詣替她爭取來的一切,不擇手段,雙手染血,讓自己變得面目全非。不僅辜負了姐姐豁出性命給她的一切,還狠心害死了自己愛着的那個人。
她到底是在做什麼她到底都做了什麼
捫心自問,她找不到任何的理由來替自己申辯,甚至於,突然之間就完全找不到自己繼續存在下去的意義了。
殷桀,是她以往自欺欺人的所有理由,她知道她該聽宋楚兮的話,她知道她不該再多管閒事了,可是
如果連這個孩子都放棄了,她還爲什麼要繼續的活着
她放棄了所有,毀滅了自己的整個世界,都是爲了這個孩子。這一刻,迷茫無助的時候,她就只想要繼續自欺欺人的抓住了他,抓住了
一個可以繼續讓她有理由服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至少,她可以告訴自己,現在的她,並不是兩手空空,她放棄了那麼多,其實也是換來了一些東西的。
她已然是生無可戀,可是一念之差,卻沒有想到最後要代她付出代價的人,卻是宋楚兮。
痛悔的眼淚,不知不覺的流了滿臉。
顏玥只更加用力的抱緊了殷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