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青陽素來都是個性情溫和又平順的人,雖然有時候言語不多,但是對任何人差不多都是彬彬有禮的。
可是這一次,從外面回來的時候,他那臉上表情,幾乎可以稱之爲是猙獰的,看上去十分駭人。
“青陽公子”雪竹正坐在門廊底下做繡活,見他直衝進來,不由的大驚失色,迎上前來阻攔,“您要見老夫人嗎等奴婢先”
“不用”嶽青陽一把擋開她的手,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彼時老夫人正閉目坐在暖閣裏捻佛珠,程媽媽陪在旁邊。
他這一下開門的動作弄的很大,程媽媽幾乎是嚇了一跳,沉着臉看過來,纔要斥責哪個奴才不懂事,見到是嶽青陽黑着一張臉在門口,倒是狠狠得愣了下。
老夫人也睜開了眼睛,不過臉上表情卻沒有任何的變化,好像這也是最平常的事情一樣。
嶽青陽黑着一張臉在門口。
程媽媽直覺的就心裏緊張,試探着側目去看老夫人,“老夫人,是青陽公主來了。”
嶽青陽在門口,不知道爲什麼,卻是先靜止了片刻,然後就一步跨進門來,直接對程媽媽道“程媽媽你先出去。”
程媽媽還是下意識的扭頭去看老夫人的反應。
嶽青陽這麼闖進來是爲了什麼,老夫人的心裏已經隱隱有數,只是她卻面不改色,也坐着沒動,只就平靜如初的給程媽媽使了個眼色,“你帶丫頭們到院子外面等着吧。”
不是到院子裏,而是直接趕出去
程媽媽的心中越發不安,總覺得是要有什麼大事發生了,不過老夫人的命令她不能違逆,只就順從的應了,“是”
程媽媽快走出來,反手合上房門,再一招手,把院子裏的所有丫頭婆子都帶着先退了出去。
屋子裏,就只剩下嶽青陽和老夫人兩個人。
嶽青陽臉上表情絲毫不見緩和,直接走過去,徑自走到那暖閣裏,然後就二話不的跪了下去。
老夫人知道,這些年裏他對自己怨懟很深,經常的頂撞和不敬,讓他這樣穩穩的一跪,已經是十分反常了。
“有話就直接。”老夫人心裏不悅。
她能猜測到嶽青陽這樣做的原因,心裏這就已經開始堵得慌。
“我喜歡那個丫頭,你讓我娶她吧。”嶽青陽開口,直白的完全根就不帶一個字的曲折。
他的語句簡短且乾脆。
老夫人聽在耳朵裏,眼睛一瞬間瞪得老大。
她不懷疑自己是聽錯了,但是出於能的就脫口道,“你什麼你再一遍。”
“宋家的那個丫頭,”嶽青陽道,語氣依舊冷靜且乾脆,毫不拖泥帶水,“我要娶她爲妻。”
這一次,語氣甚至比前面還要強硬。
老夫人原還以爲他會闖進來,至多就是和自己大鬧求情的,卻怎麼都沒想到他居然會直接就突發奇想,要娶宋楚兮。
她心裏的憤怒,只在一瞬間就已經充斥到了頂點,好像是用什麼方式也發泄不出去了。
她的面目開始變得扭曲,腮邊肌肉因爲憤怒而抽搐抖動,目光找不到落點的四下裏飄蕩一圈,最後便是忍無可忍一把甩出了手中紫檀木的佛珠。
她是內功深厚之人,這一下又是盛怒之下由心而發,佛珠剛好砸在嶽青陽束髮的玉冠上,將那玉冠砸裂成兩半,落在了地上。
老夫人的面色通紅,胸口起伏,再就不想多聽他一個字的法,霍的擡手一指門口,歇斯底里的怒吼道“你給我出去。”
嶽青陽跪在那裏,脊背筆直,一動不動。
他的面容冷靜,卻自有那麼一種無堅不摧的剛毅和堅定,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老夫人怒極了的一張臉。
他“您應當知道,我今天既然會求到您的面前來,就肯定是已經把一切都想好了才做下的決定,二十一年了,這二十一年來,我對您事事順從,我也從來就沒求過您任何的一件事,只這一次。”
他在老夫人面前,所用的稱呼永遠都是“您”。
看似尊敬,實則也是疏遠。
這麼多年了,老夫人每每聽他這麼話就心裏彆扭,可是再彆扭
這苦果也是她自己釀出來的,只能硬着頭皮吞下去。
現在又聽嶽青陽用這樣的口吻和自己話,老夫人心裏的火氣就更是壓不住的往外冒,她根就不想聽他話,就是指着大門口的方向一再歇斯底里的咆哮,“我叫你出去,滾出去”
“爲什麼”嶽青陽的脾氣很好,從容安靜的看着她,“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人之常情,只是因爲您是長輩,爲了以示尊重,所以我不能瞞着您,這纔過來的。當初您給我提的要求,這些年我全都在一絲不苟的照辦,娶妻生子而已,這件事,您好像沒有告誡我,這不能做”
娶妻生子老夫人當然也盼着他娶妻生子,可是他要娶的妻子是宋楚兮,這卻是絕對不行的。
老夫人死死的咬緊了牙關,目光陰冷的盯着他。
兩個人,四目相對,嶽青陽也不避不讓。
屋子裏的氣氛,詭異至極,雖然外表看上去冷意縱橫,殺機四伏,但實際上兩個人的眼神拼殺,也幾乎是要將對方給焚燒了。
嶽青陽的意志堅定,最後反倒是老夫人熬不住了
反倒是老夫人熬不住了。
“哼”她突然有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一面穿鞋下地,一面諷刺道“你是真的心儀那個丫頭嗎”
她的語氣,突然就緩和了下來。
嶽青陽卻還是一貫如初,從容的不答反問,“這和我要娶她爲妻有矛盾嗎”
老夫人一聽這話,剛剛壓下去的火氣就又冒了上來。
她霍的擡頭,嶽青陽已經迷姦不改色的繼續道“我只是覺得我到了這般年紀,也該娶妻生子了,那個丫頭在宋家現在又不受寵,好像我這也不算是高攀吧”
老夫人聞言一窒,自然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她雖然強勢,可是在這件事上,她卻一直都知道是自己虧欠了嶽青陽的。以往嶽青陽有時候陰陽怪氣的頂撞她,她也只當是彌補了。
可是那時候,他也就只是拐彎抹角的諷刺兩句罷了,但這一次,他卻是用言語挑明瞭這件舊事。
老夫人自己心裏有愧,張了張嘴,一時反而無話可。
“從到大,我都聽你的話,你要我放棄的,我就順從的放棄,你要我遵從的,我也從不忤逆,於是該是屬於我的所有的一切,但凡是你我應該怎樣,我就統統都給你。二十一年了,我寄人籬下,我一無所有,就連府裏的下人們也都無時無刻不在議論我,嘲笑我。所以,是不是到了今時今日,就連你也習慣了我這樣卑微骯髒的被人踩在腳下連你也覺得我該就是這樣低賤的人”嶽青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