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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抹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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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立刻走出櫃檯迎上去,一肚子的疑問想問他。

    比如馮家的事,比如他爲什麼把我一個人丟在山上,還有鬼槐栽在墳頭到底有什麼圖謀。

    相比於不明不白的外人黃毛,還是陳老根更值得相信些。

    可陳老根一句話就把我堵回去了,他說:“什麼也別說,什麼也別問,跟我來。”說完轉身便走了。

    我被噎了一下,也只得應了一聲追上去。

    陳老根腳步很快,一會兒就出了圩場,急匆匆的。

    出了圩場後他一路朝着南,我頓時明白過來,他這是要去李家。昨天下午中風病死的李啓山一家就在圩場南邊,有個三五里路。

    很快我們便到了李家,李家人看到陳老根立刻迎了上來,主事的是李啓山的大兒子,叫李根生,和我做過生意,算認識。

    我敏銳的發現李家人的臉色不對勁,不光他們,一些來幫忙的鄉里鄰居也都是離靈棚遠遠的,似乎忌諱着什麼。

    李根生的氣色不太好看,說:“陳叔您可來了,我爹不肯閉眼,勞煩您給撫一撫。”

    我心頭一跳,死人不閉眼是喪葬的麻煩事;這叫死不瞑目,是沒辦法下葬的,強行下葬會出事。

    李根生說完一揖到底,行了個大禮,李家其他人也跟着作揖,這點可比馮家人知禮多了。

    “帶我去看看。”

    陳老根點點頭,這時候太陽正好落下了山,他瞥了一眼西邊的山頭,把撐開的大黑傘收了起來。

    之後李家人便和我們一起進入了靈棚,裏面有一口棺材,李啓山躺在一塊門板上,身上蓋着屍布,腳上穿着一雙嶄新的黑布鞋。

    我心裏微微一緊,昨天晚上去我店門口的人確實是他,自己沒認錯。

    陳老根走上前,慢慢掀開頭上的屍布,李啓山躺在那,嘴巴張開,眼睛圓睜,略顯渾濁的目光中帶着一絲掙扎。詭異的是,他明明已經死了一天了,臉上的屍斑竟然不多。

    陳老根眉頭微微一皺,沉吟了一會兒突然對我道:“你來殮棺!”

    “我?”

    我一愣,反應過來後不禁頭皮發麻,熟話說死不瞑目,必有遺怨,加上他昨晚分明已經詐過屍了,邪性啊。

    陳老根沒回答我,而是轉向李根生一家人:“跪,三拜九叩,哭靈!”

    說完他自己也開始唸唸有詞,李家人自然照做,一邊哭一邊跪拜;我沒了選擇,於是走上前,小心翼翼的託着李啓山的屍體往上擡。

    可這一擡卻讓我大喫一驚,好沉,根本擡不動,就像一塊鐵。我本能的用盡全力,結果屍體依舊紋絲不動。

    “擡不動!”我叫到,心裏狂打鼓,屍體不對勁。

    陳老根臉色一變,立刻衝屍體喝罵:“李啓山,你壽數已盡,該去地府投胎了,如有未盡之事,頭七之夜自可託夢於家人,如此作態,居心何忍?!”

    這一吼聲浪滾滾,震人耳膜。李家人個個惶恐不安,連連磕頭。

    李根生頭皮都磕紅了,哭喪道:“爹呀,您就安安穩穩的走吧,要是有未盡的心願,儘管託夢給兒子,兒一定給您辦到,求您了,求您了…;…;”

    說來也奇怪,他番話說完,李啓山的屍體忽然一輕,以至於我沒來得及收力,一個趔趄蹬蹬瞪往後退。

    “穩住,金身不能落地!”陳老根臉色大變,李家人也是嚇的驚叫一聲。

    我險之又險的穩住,差一點就摔倒了,不由驚出一身白毛汗,按照鄉下的土葬規矩,不管是屍體還是棺木,一旦脫離了地面,那下葬之前就絕對不能落地;否則的話,落在哪就得埋在哪。

    這裏可是李家的前院,屍體要是在這裏落了地,李家人還不得把我給撕了。

    我暗呼一口氣,慢慢把李啓山的屍體放入棺材中。

    陳老根走上前,“李啓山,不管你今世還有什麼遺願,那都與你無關了,人走燈滅,給後人一個安寧吧。”

    說完,他嘴裏再次唸唸有詞,語速比之前還快,唸了一會兒,伸出手緩緩在李啓山的眼睛上抹了一下。

    李啓山眼皮合上了,可還沒等陳老根的手完全收回,他的眼睛居然又睜開了。

    陳老根臉色一變,眉頭頓時皺成了川字,李家人見此,又開始大聲哭,讓李啓山安心走。

    陳老根看向我,說:“你來試試。”

    “我?”我瞪大了眼睛,有些沒反應過來;開什麼玩笑,自己又不是法師。

    “快!”陳老根不容質疑。

    我只得照辦,哆哆嗦嗦的伸出手,在李啓山的眼皮上抹了一下。

    竟然有效,閉上了,沒再睜開。

    這讓我莫名其妙,這算什麼?陳

    老根不行我倒行?

    陳老根若有所思,但什麼也沒說,而是扭頭對李家人道:“今天還是和昨天一樣,不許留人守夜,晚上不管聽到什麼都不要往外看,更不要出門開門,明天日上三竿便上山安葬,去吧。”

    李家人千恩萬謝,急忙應是,然後便出去安排去了。

    沒幾下外面來幫忙的人就走了個精光,李家人也進了屋子將大門緊閉,整個偌大的前院和靈棚,就剩下我和陳老根兩個人。

    見此,我有些明白了,難怪李啓山昨晚詐屍沒人看見,原來是沒人守夜。不過話又說回來,最近因爲馮大牛媳婦被咬死的事,整個鄉里都是人心惶惶,各種謠言滿天飛,晚上已經沒人敢在外面呆了。

    “老叔公,我們也明天再來嗎?”我問,看了看四下,總感覺心裏不安。

    “我們守夜。”陳老根道。

    我嚇了一大跳,急忙道:“可…;…;晚上不安全啊。”這話還是他叮囑我的,讓我晚上不要出門,更不要進山;再者,馮德亮和馮大牛的媳婦還不知道什麼情況呢。

    “有些事情,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否則越躲越麻煩。”陳老根意有所指的說了一句。

    我啞口無言,只得硬着頭皮答應,他懂行,他說了算。

    想了想,我便打算開始詢問之前的事,結果陳老根似乎看出了我心裏的想法,道:“有什麼疑問都憋着,這裏不是談事情的地方,燒紙錢吧,別讓火盆和長明燈滅了。”

    我一口話噎在喉嚨裏分外難受,但也沒辦法,只得把旁邊備好的紙錢拿出來,蹲在地上一點點的燒。

    陳老根端着一張凳子坐在我後面,一言不發,安靜的就像一個雕塑,我甚至感受不到他的氣息。

    而這時,天色已經漸漸的黑了下來。

    山裏晝夜溫差大,天地之間的悶熱之氣開始漸漸散去,夜涼如水,不知道爲什麼,我總感覺後背涼颼颼的。

    回過頭看陳老根,他坐在凳子上半眯着,像是睡着了。

    很快,時間推移到十一點,午夜將至。

    我開始緊張起來,如果要出事,最大的概率就是從現在。

    “嗚!”

    說時遲那時快,一陣陰風突然毫無徵兆的從靈棚外灌了進來,就像是空調裏面出來的冷風,讓我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緊接着,“嗬嗬嗬…;…;”棺材裏面竟然傳來異響,就像是有人被掐住了喉嚨拼命吸氣的聲音。

    “嘛呀!”

    我嚇的手一抖,紙錢全掉在地上,蹬蹬瞪的往後面縮去。

    “嘭”的一聲,我撞倒了一個東西,伸手一摸竟是一張板凳。

    我猛的回頭,頓時嚇的全身汗毛炸立!

    陳老根不見了!

    “我操!”我腦子一片空白,這種最關鍵的時刻陳老根竟然不見了,幾分鐘之前明明還在的。

    緊接着更加讓我驚恐的事情出現了;李啓山忽然從棺材裏面坐了起來。

    他眼睛睜開,眼球上翻,只見眼白不見黑瞳,喉嚨裏還發出“嗬嗬嗬”的音嘯。

    “嘛呀,救命啊!!”

    我尖叫一聲,拼命的往後撤,很想站起來跑,可一雙腿卻不聽使喚,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

    沒人迴應我的尖叫,陳老根不見了,李家人或許能聽見,但他們是不會出來的。

    我轉身拼命的往外爬,等爬出靈棚再回頭更是魂飛魄散,李啓山竟然出了棺材,抻出手,就像殭屍電影裏面的殭屍一樣,朝我張牙舞爪的走來。

    它指甲尖銳,就像刀片一樣鋒利,還泛着幽幽的冷光。

    我癱在地上成了一灘爛泥,眼睜睜看着李啓山一步步朝自己走來,卻一丁點力氣都沒了。腦子裏拼命的大喊快跑,兩條腿卻不聽指揮。

    很快李啓山就走到了離我不足三步開外。

    “磊子!”

    就在他要撲過來的時刻,後面傳來一聲大吼。

    我一聽,體內竟然涌出了一絲力氣,是曹楠的聲音!!

    藉着這點力氣我緊爬幾步,正好看到曹楠和黃毛瘋狂的朝我衝過來。

    曹楠一馬當先,衝上來一把將我拖出去十幾步,險之又險的避開了李啓山。

    隨後黃毛也衝了上來,手一指李啓山,一張嘴…;…;頓了兩秒,愣住了,然後回頭問我和曹楠:“他叫什麼名字來着?”

    “李啓山!”曹楠替我大吼一聲。

    黃毛這才大吼一聲:“李啓山,你已經死了,躺下!”

    這聲吼音浪滾滾,如同驚雷,竟比陳老根還要雄渾嘹亮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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