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回到十幾年前。
那時他還是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子，在老頭子的逼迫下刻苦地練武。
有一天喫午餐，老頭子忽然端上了幾盤和往日不一樣的菜。
這可是非常少見的情況。
畢竟這個懶惰的糟老頭子在喫喝的問題上向來是極爲不講究的——每日三餐，肉是不會少，但就是直接燒熟就喫。至於菜，就更是要麼幹喫，要麼隨便搞點水煮一鍋毫無油水的清水菜湯，連鹽巴都不一定放。
總之……就是單調且難喫。
可這次，老頭子居然端上了不一樣的菜？
稚嫩的楊天都覺得有些驚喜，心裏期待起來——難道是這老頭子轉性了，決定要善待他這個徒弟了？
然而，這份驚喜與期待並沒有持續多久。
當楊天拿起筷子，嚐了嚐這新菜之後，他就發現，自己還是太年輕了！
“這什麼東西啊？又苦又澀，能喫嗎？”楊天都差點直接吐出來，放下筷子，看向老頭子道。
“野菜，”老頭子道，“家裏沒錢了，爲了省錢，以後我們就喫野菜。至於肉，你能抓幾頭野獸回來，咱們就能喫多少肉，全看你自己。”
“野菜？這什麼野菜啊？也太難吃了？”楊天道。
“喫就對了，哪那麼多廢話，”老頭子道，“趕緊喫，給你五分鐘，喫不完就餓着肚子陪熊瞎子玩去。”
這下楊天就沒辦法了。
哪怕這菜再怎麼難喫，他也總不可能空着肚子去跟那些野獸搏鬥吧？那也太痛苦了。
所以他只能強忍着難喫，一口一口地喫掉了。
當時的他並沒有想到，這些奇怪的野菜，在後來陪伴、折磨了他漫長的十幾年——甚至逼得他不得不練就了一身廚藝，自食其力。
可是，有些神祕的是，一直到今天，楊天都不知道這些野菜到底叫什麼。
他看過無數本草經書，都沒有找到符合這些野菜的特性的植物種類。
而且他的足跡也算遍佈雲仙山了，可依舊從未親眼見過這些個野菜。
數年前，他也問過老頭子這個問題，可老頭子就敷衍說是隨便摘的野菜，鬼知道是什麼名字。
於是這個問題一直到今天都沒有得到解答。
可是……
此時此刻。
在這蕭家煉藥閣裏的靈藥坊中，楊天看到的這味名爲“仙涎蕨”的這位藥材，味道竟是和當初他喫過的某一種“野菜”如出一轍！
這種味道陪伴了他那麼多年，又或者說折磨了他那麼多年。他絕對不會忘記，也不可能認錯！
難怪。
難怪這“野菜”他一直找不到、也沒見過。
按照蕭茉莉說的，這靈藥房裏的藥材，可都是稀世罕見的天材地寶。那這“野菜”，自然也是其中之一，當然不能隨便就尋到。
不過……如果說這些“野菜”中的其中一味，是天材地寶。那麼其他那些，會不會……
“喂，你在那自顧自地驚訝什麼呢，”蕭茉莉看着楊天滿臉驚色，便走過來，問道，“就算是第一次見到這些個天材地寶，也不用驚訝成這個樣子吧？”
蕭茉莉的聲音，倒是把楊天從思緒中稍微拉出來了一些。
他思忖了數秒，忽然對着蕭茉莉道：“這裏的藥草，我能都看一看、嘗一嘗麼？”
蕭茉莉聽到這話，都愣了，然後用有些奇怪的目光看着楊天，道：“看一看，倒是沒什麼，可嘗一嘗……你當這些是菜嗎？還能隨便嘗的？”
“不行麼？”楊天問道。
蕭茉莉頓了頓，無語道：“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到底想幹嘛？這些可都是藥材，雖說都是很珍惜的天材地寶，但也畢竟是藥材，很多都有毒副作用的。如果不通過煉藥的手段來調和，對身體是不好的。哪有人會隨便喫啊？除非……”
“除非什麼？”楊天順勢問道。
“除非是瘋了，想迫切地提升實力，纔會想到這種笨方法吧？”蕭茉莉道，“可是，就算是這樣想的，那也很愚蠢。因爲這些天材地寶如果直接喫下，其價值是很難完全發揮出來的，根本就是浪費啊。而且，這些個藥材，或許對一般武者還有用，可對於你這麼個化境強者來說，哪怕是狂喫，也沒什麼效果的吧。我相信你應該不會愚蠢到這般地步吧？”
“你相信的沒錯，我的確沒有這麼笨，”楊天道，“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想嚐嚐。這關乎到另外的一件事，一件對我來說，頗爲重要的事情。”
蕭茉莉聽到這話，有些不明所以。看看楊天的臉，卻又發現他頗爲堅定。
她沉默了幾秒，聳了聳肩，道：“好吧，雖然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這也不算什麼大事吧。這些藥材，對我們蕭家，算不了什麼。以你化境武者的身份，哪怕你把這些藥材全吃了，我爺爺應當也不會怪罪你什麼。”
楊天苦笑了一下，道：“全喫……你也想太多了吧。你放心，我只是嘗一嘗而已。”
蕭茉莉抿了抿嘴，道：“行吧，那你隨便弄吧。不過，如果嘗中毒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哦。”
“放心吧，”楊天笑道。
他可是純陽體質，百毒不侵。
哪怕是斯莫科精心提煉出來的致命毒藥，也傷不到他分毫。那他又如何會被這些珍貴藥材的毒副作用給毒倒呢？
他就這樣淡定地笑着，轉過身，來到了左邊的藥櫃左下角的抽屜旁，打開這個抽屜。
這藥材名爲“登龍芹”。
外型和芹菜還真有幾分相似。
楊天看着這牌子上的名字，忽然又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
剛剛一進門，看到這些抽屜上的名牌的時候，他掃了一眼，便發現好像都從未見過。
可現在，當他靜下心來，仔細地再掃了一眼之後，他卻發現，那好像是粗略判斷之下的錯覺。
事實上，這些藥材名中，有一部分……大概是五分之一的樣子……有這麼四分之一的名字，他好像見過。
而且，不是一般的見過，似乎在大腦的深處有着印象。只是，還是有些想不起來。
他思忖了一會兒，索性不想了，拿起一縷“登龍芹”，放在嘴裏，咀嚼了一下。
數秒後，他暗自搖了搖頭。
不是。
這東西他沒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