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被冷風吹得徐徐撲簌在臉上,很涼。
闌珊仰頭看着陸隨然。
他沒說話。
闌珊眼中的星光一點點暗淡下去,她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忽然也就不想說什麼了。
可能是她最近睡得太多,已經完全分不清是在做夢還是現實。
以至於陸先生看起來,都好像完全不一樣。
“闌珊。”
陸隨然忽然開口喊了她一聲,嗓音低沉,有些發啞,“要怎樣纔是你說的那種喜歡?”
她睜眼,對上男人如墨的眼眸。
眸色深深,闌珊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什麼。
其實她也不知道。
闌珊喜歡陸隨然,別的什麼都不妨在眼裏。
陸隨然對秦媛那麼好,卻也從來沒想過,要娶她當陸太太。
大抵,喜歡這種東西實在太過玄妙,從來就不是一兩句能說清的。
她伸手,輕輕放在陸隨然心口,“我忽然覺得,你可能根本就不會真正地喜歡上一個人了。”
闌珊的聲音很涼。
可她心裏卻從來都沒有這樣清楚明白過。
秦媛也好,她也罷。
或許可以得到陸隨然的寵和好,卻很難再有別的什麼。
闌珊一直以爲秦媛擁有的東西要比她多得多,所以,所以心底的嫉恨不滿,時常按捺不住。
可是直到今天。
闌珊才發現,秦媛不過是另外一個可憐人。
大約現在比她還要絕望一些,因爲闌珊抱着水滴石穿般的決心靠近着他,而秦媛卻已經離他越來越遠了。
陸隨然低眸看着她。
卻沒有說話。
屋裏沒開燈,闌珊是摸黑下來的。
陸隨然抱着人一走進去,暖氣就撲面而來。
可這樣的溫暖並沒有讓懷裏的人兒有什麼變化,她抱着他,重新躺在大牀上。
半開着窗戶,透進來微白色的光。
他可以看見闌珊微微顫動的睫毛,房間裏安靜的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闌珊說:“陸隨然,遇上我,一定是你這輩子最大的好運了。”
男人聲音輕輕的“嗯?”
她沒再說話。
拿被子蒙了頭,漸漸平穩了呼吸,假裝自己睡着了。
身側躺着的人,體溫逐漸回暖,陸隨然看着窗外悄然落下的雪,心口有些發燙。
——我忽然覺得,你可能根本就不會真正地喜歡上一個人了。
闌珊的聲音不斷在他耳邊迴響着。
像是撲面而來的雪花,拂開了,涼意卻悄無聲息的滲入肌膚裏。
看不見,又揮之不去。
真?
這玩意他以前好像是信過的。
不過好像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陸隨然差不多都要忘記他也曾經年少無知到爲人滿身傷痕險些廢了一雙眼睛,卻只換來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傷的太重痛的太狠,反倒記不太清。
所謂的感情在金錢面前,能算什麼?
陸隨然勾起嘴角一抹冷弧。
涼意徹骨。
等價交換、點到爲止,有什麼不好?
誰也別成天嘴上掛着愛啊恨的出來浪費別人精力,那東西太稀少太縹緲,他們這些人……
是,他們這些人心都在冰裏凍着呢,哪有閒心扯這些。
闌珊的手卻忽然從他手臂處擦過,把陸隨然的臉扳了過來,她從被子裏鑽出來,在黑暗裏同男人的墨眸四目相對。
“阿隨,試試喜歡我吧。”
闌珊說。
“不是隨口說說,也不是逢場作戲,要掏心掏肺的那種喜歡,男人對女人的那種。”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顧闌珊抱着他的緣故,陸隨然體溫都有點熱的過分,心跳好像有點亂了。
“陸先生,還有十天你就三十歲了。”
闌珊聲音很輕,但是異常的溫柔,“再不試試,你就老了,知道嗎?”
大晚上的不睡覺,就是很容易抽風。
陸隨然沒說話。
顧闌珊的指尖很暖,貼在他頸側,竟然燙的有些灼人。
陸隨然把闌珊的手扒拉下來,重新放回被子裏,掖好了被角,還沒想好她這話要怎麼回。
她和那些女人都不太一樣。
別人都是含着真愛萬歲,轉頭就換了名利富貴。
顧闌珊倒好,要完名要錢,再來,和你說:咱們試試真愛吧。
這女人可能是個神經病。
但是,他偏偏覺得……還挺有趣的。
陸隨然被她幾句話雷得有些頭腦發暈。
有點像是二十來歲那會兒血氣方剛,酒喝多了上頭。
好半天也沒開口說話。
屋子裏靜悄悄的。
闌珊說完之後,就有點想縮回去當鴕鳥。
要是陸先生是這麼容易就會試着喜歡別人的男人,秦媛大概也不會那麼慘了。
可是心口有話壓着吧。
她就是壓不住。
夜靜悄悄的。
闌珊在被子下悄悄的握住了陸隨然的手。
感覺陸隨然要是緩過神來,能直接一掀被子就走人。
不過,她等了好半天也沒等到陸隨然變臉。
時間越來越久,闌珊的上下眼皮開始打架。
然後的然後。
她居然就這麼緊緊的握着陸隨然的手睡着了。
……
陸隨然聽到身側的女人平穩的呼吸,低頭,把闌珊蓋了半張臉的被子往下掖了掖。
他一晚上沒睡着。
闌珊倒是睡顏靜好,絲毫沒有因爲自己說出的那些話受到影響。
三十歲。
即便是用元旦的新年算的,其實也差不了幾天。
陸隨然伸手,把闌珊的長髮捲了一縷繞在指尖把玩着。
錐心刺?
還是繞指柔?
情愛這種東西,他一直覺得可有可無。
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陸隨然是有點輕視的。
這東西除了讓人無病呻吟、更加沒事找事之外,到底還有什麼別的用處?
陸隨然側躺着看女人靜靜的睡着,他剛一動,闌珊就跟自帶追蹤器一樣,緊跟着朝他靠了過來。
她伸手,自然而然的攬住他的腰。
睡夢中的人兒,彎了彎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