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蹲到什麼時候?”
陸隨然開口,聲音清清冷冷的。
闌珊仰着頭看他,感覺有點難以描述。
大約是雪飄的太溫柔,北風寒意襲人,卻也沒有凍死人的地步。
闌珊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臉,鼻子紅紅的,說了聲“還沒想好。”
陸隨然都被蠢笑了,“起來。”
闌珊動了動,看着陸隨然,默不吭聲的又蹲了回去。
陸隨然微微皺眉,擡手,把她頭髮上的雪花拂落。
動作不自覺的變得輕柔。
陸隨然忽然有種他可能是第一天認識陸太太的錯覺。
把顧家人都趕出去,就是爲了自己跑來角落裏蹲着淋雪?
他第一次看到顧闌珊的時候。
她好像就在這裏蹲着。
那天是傾盆大雨的夏季,花開滿園,她給一朵將折的繡球花撐着傘,模樣和現在一樣。
有些小可憐。
闌珊悶聲說:“腿麻了,起不來。”
陸隨然聽她小聲說這話,伸出一隻手來拉她。
闌珊有些緩慢的伸手,放到他掌心的手已經完全是冰涼的,蹲久了腿和腰都有點僵化,一下子還是站不起來。
“站不起來。”
闌珊也挺內傷的,她望着陸隨然的眸子裏倒映着小小的自己,把他拉近,“抱。”
陸隨然看着她,沒說話。
“抱。”
闌珊溫軟的嗓音一瞬間提高了音量,“心裏難過,要阿隨親親抱抱纔會好。”
陸隨然腦子進水了纔會覺得顧闌珊可憐。
他彎腰把整個都快凍成冰棍的陸太太抱了起來。
傘落在柵欄裏轉了一圈,剛好把闌珊剛纔蹲出的一小塊地方擋住了。
小路很短,一眨眼,陸隨然抱着她就走過去了。
車停在路口。
不知道陸先生剛纔去了哪裏,車頭被颳得挺慘,一般人弄不出這麼慘烈的痕跡來。
陸隨然把她放進副駕駛,一路都沒說話。
這人本來就不怎麼和她說話。
但他還能出現把她雪堆裏撈出來,闌珊還真沒想到。
而且她蹲着淋雪的時候沒怎麼感覺到冷,剛一脫離陸隨然的懷抱,全身都開始叫囂着凍成狗。
車上開了暖氣,陸隨然看了她一眼,“溼衣服不脫,留着回家?”
闌珊上下兩排牙凍的一直激烈打架,開口都怕咬到自己舌頭。
抖着手脫外套,跟得了羊癲瘋似得。
陸隨然就那麼看着她。
實在看不下去,俯身,兩下就給她扒拉下來扔到後座上。
闌珊覺得陸隨然扒人衣服比她還熟練來着。
還沒說話。
陸先生速度更快的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把她整個人都裹了起來。
闌珊笑着仰頭,發紅的鼻子磕在陸隨然下顎上。
涼意襲人。
她伸手接着陸隨然給她披衣服的姿勢把人圈着抱住了,“冷。”
就這一個字還是哼哼出來的。
陸隨然被她抱的身體有些僵硬,“你不是淋的挺起勁?”
闌珊想開口,牙又差點咬到舌頭,抿着脣在男人脣角輕輕吻了一下。
暖意漸漸席捲而來。
“本來也沒下雪的。”
她就是蹲忘了。
陸隨然把她按倒在座椅上,退開,眸色沉沉的,看起來下一秒就能抽她丫的。
臨了。
也只有一句,“坐好。”
“還想再抱一會兒。”
闌珊矯情勁兒上來了,抱住了就不撒手。
暖氣讓她的感官都逐漸恢復過來,就算不和陸隨然說話,就這麼抱着也挺好的。
暖和,安心。
“要貼罰單了。”
陸隨然說。
闌珊被他忽然這麼一句弄得有點哭笑不得,開口就懟了一句,“陸先生都把車刮成這樣,還差罰單這三兩百塊錢嗎?”
陸隨然抿了抿脣,沒說話。
她倒是想問這車到底怎麼刮能刮成這個鬼樣子來着。
忽然犯懶了,完全不想動。
陸隨然也沒把她推開,逐漸暖和起來的車廂,兩人的體溫都在漸漸的回暖着,似乎還有點要蹭蹭往上升的趨勢。
卻沒有什麼曖昧的感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
車上落了一層雪,天色都已經逐漸暗下來了。
“差不多行了。”
陸隨然抽身退回了駕駛位上,開雨刮把車前的積雪颳了刮。
闌珊看着他,忽然開口說:“阿隨,我好像有點餓了。”
中午也不知道喫什麼了。
感覺跑來跑去,消耗也挺大的。
陸隨然開車上路,聲音淡淡的,“我也有點。”
“那我們回家喫。”
闌珊坐正了身體。
陸隨然瞥了她一眼。
“我做。”
闌珊說:“又沒讓你動手。”
講真,就陸先生那個技術,她還真不敢讓他來動手。
“嗯。”
陸隨然聲音不鹹不淡的。
闌珊:“那你想喫什麼?”
最尋常的生活,兩個人,一個家,暖的燈,煙火氣十足的廚房,可能就是她想要的。
而這些。
都和那個已經完全都沒有以前痕跡的顧公館沒有任何的關係。
前面路口剛好是紅燈。
陸隨然停下來等,側目看着她,“糖醋排骨。”
闌珊:“那個一般都是女孩子喜歡喫的……有點酸。”
她是不是耳朵出什麼問題了。
陸隨然看了她好一會兒。
闌珊立馬回答道:“我以前只做給阿顏喫過,阿顏你知道的吧,是個好看得不得了的女孩子。”
前面紅燈變綠。
他直接一腳油門開了出去,“喫。”
闌珊揣着手,無奈:“行吧。”
……
第二天,顧氏。
算是闌珊正式進入公司的第一天,到的時候顧淵倒是已經主動讓人把辦公室清出來了。
闌珊走進去的時候,顧淵正站在落地窗前。
玻璃上倒映出她的身影,父女兩似乎都沒怎麼心平氣和的站在一起過。
就算是現在,也不過就是因爲在公司裏,要維持表面上能過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