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江寧婉忽然喊了他一聲，聲音很輕很輕。
“嗯，是我。”
莫思遠低低應聲，俯首去看她，卻發現小姑娘根本就沒有睜開眼睛，竟然……是在說夢話。
嘟嘟囔囔的，除了那聲“哥哥”之外，也聽不懂她到底在說些什麼。
他心口有些發麻，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大概是真的對他有什麼意見了，好好的房間不睡，要跑到客廳裏睡沙發，連做夢的時候表情都委屈成這樣。
莫思遠輕輕的把她抱了起來，慢步上樓，睡得暈沉沉的小姑娘卻忽然伸手攬住了他的脖子，她的手有點涼，莫思遠清楚的感覺到肌膚起了一層疙瘩。
她還睡着。
莫思遠卻越來越清醒了，把小姑娘放到她牀上，不自覺的坐在了她牀邊。
桌上的作業和各種試卷雜亂的堆着，看樣子，還沒做完，檯燈亮着，燈光微光，整個房間顯得有些昏暗。
他坐到書桌前，把幾張試卷都翻了翻，錯了一大片，有好幾個地方都是塗了又寫的，她大概已經廢了很多心思。
實在不是什麼讀書的料，也就是江晴還沒放棄，非要讓她撲在學習上。
他連着翻了幾張，順帶把她亂糟糟的書桌整理了一遍。
小姑娘稍微長大了一點，已經有隱私意識了，平時也不喜歡讓別人進來讓她收拾，說是她自己能找到東西放在哪裏，亂一點也沒影響。
反倒是整理的太整齊了，她什麼都找不到。
也就莫思遠幫她理的時候，她高高興興的蹲在旁邊，沒有那麼多歪理廢話可以說。
這段時間，他的確是忙的太過分，有些沒顧上她。
莫思遠整理着，忽然發現試卷最底下有一本草稿紙，就寫了三個字“檢討書。”
寫這個幹什麼？
莫思遠皺了皺眉，今天助理好像提過一句有個什麼老師打電話來過，只是當時剛好在開會，忙完就到了現在，竟然忽略了。
看起來是出了什麼事，他心裏忽然有點不舒服，強行把這種情緒壓了下去，拿着筆幫她把錯題算出來，正確的答案寫在另外一邊，加上通俗易懂的備註。
時間安安靜靜的流逝着。
江寧婉睡到一半忽然醒了，一睜開眼睛就看見莫思遠坐在不遠處的書桌前，天還沒完全亮，窗外的景物都還籠罩在朦朦朧朧的晨光裏，起了薄霧，映着他的側臉也變得有些不太真實。
“哥哥？”
她猛的坐了起來，揉揉眼睛，以爲自己在做夢，“哥哥，你回來了啊！”
下一刻，卻自己是眉開眼笑的，連聲音也變得歡快起來。
“嗯，回來了。”
莫思遠回頭看着她。
江寧婉最神奇的一個地方，就是不管多難過的事情，只要睡一覺，都能忘掉。
“你……在幹什麼？”
江寧婉剛睡醒，反應還有點遲鈍，就看見他拿着筆，在試卷上寫着什麼，密密麻麻的寫了不少字。
莫思遠還沒開口說話。
她忽然從牀上蹦了起來，動作太猛，牀墊彈力又好的出奇，她整個人就往地上栽，好在莫思遠眼疾手快，衝到牀上一手拖住了她。
“哥哥……”
江寧婉整個人都掛在了他身上，看了一眼已經被收拾的整整齊齊的書桌，明顯底氣不足的問：“你沒看到什麼……吧。”
“檢討書？”
莫思遠卻沒有配合她演出。
“……”
江寧婉趴在了他肩膀上，忽然有點想裝死。
“說說吧。”
莫思遠放柔了聲音，“在學校發生什麼事了？”
莫思遠一般和人說話都是禮貌中帶着些許疏離，只有偶爾哄哄她的時候，纔會放緩聲音，猶如和風細細。
他不這樣還好，一溫柔一起來，江寧婉就忍不住要哭，眼淚瞬間就溢滿了眼眶，“哥哥……我就是帶了個手機去手機，又不小心在教導主任面前掉了出來，他就讓我寫檢討，一千字的！還要在週一的晨會上，放着全校所有人的面讀……”
她邊說邊哭，委屈到口胡，到後來連自己都聽不懂到底在說什麼，“我哪會寫檢討……還一千字……我……”
“真的就只是這樣？”
莫思遠也知道那些老師就喜歡小題大做，尤其是高三的這個時間點，但是帶個手機就罰的這麼狠。
實在是多了。
“真的就是這樣啊！”江寧婉哭的停不下來，一邊拿着他遞過來的紙巾抹眼淚，一邊回想自己到底遺漏了什麼，“就是那個元澤奇奇怪怪的……”
她鬱悶極了，把學校的那事和莫思遠說了一遍，一遍懷疑自己最近走黴運。
莫思遠聽了，神色有些發沉。
“哥哥！”小姑娘半天沒聽見他開口說話，睜着一雙淚淋淋的杏眼看他，“你會不會寫檢討啊……”
她想着莫思遠做什麼都是一學就會，大概天賦異稟的人，連這些東西都學的比別人快吧。
莫思遠說：“沒寫過。”
“……啊。”
江寧婉偏了偏頭，可憐巴巴的看着他。
“別哭了。”莫思遠伸手，輕輕的摩挲她的臉頰，指尖有些溼潤黏膩，“不用寫，我會解決的。”
江寧婉愣愣的看着他，“這種事要怎麼解決啊？”
“你不用管這些。”
莫思遠說：“繼續睡吧，明天去學校什麼事情都不會有。”
江寧婉表情有點呆呆的，“……真的嗎？”
她以前被人欺負的時候，也會回家和江晴說，江晴那個火爆脾氣，每次都會氣的好幾天睡不着，學校那邊也不會當回事，只要沒有出大事，其他的都是小事化了。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莫思遠摸了摸她的頭，“明天我送你去學校。”
江寧婉點點頭，小聲說：“你好久沒有送我去學校了。”
他之前還在a大的時候，他們基本每天都是一起出門一起回家，那樣的日子隨着他畢業之後一去不復返。
其實她是很懷念的，只是不好意思在他面前矯情。
莫思遠的動作越發的輕柔，“以後……還是我送你。”
“你纔沒空呢。”
小姑娘揉了揉眼睛，一副“我纔沒有那麼好騙”的表情，“就是說說而已，你自己想想，現在多久纔回一次家，這幾個月，我媽媽在家的時間都比你久！”
莫思遠：“……”
他以前都沒有發現這小姑娘其實也是個牙尖嘴利的主兒。
“也就是我大方，不和你計較，哼！”江寧婉坐回牀上，身子輕輕的晃了晃，“你現在……都不關心我了。”
她纔不會說，自己是因爲想要給他打電話纔出這回事的。
莫思遠看着她，只用眼神交流。
“好吧好吧。”
江寧婉抓了抓頭髮，“我不該這麼說行了吧？你這麼晚回來，又通宵工作了？”
“也就這段時間比較忙。”
莫思遠的解釋有點無力。
“何止是這段時間，你明明……”
江寧婉看着他的眼睛，愣是沒法繼續說下去，“好吧好吧，不說這些了，你趕緊回房間去睡覺吧，天一亮你又要出去了，連合眼的時間都沒有。”
她其實是有點心疼他。
可那種感覺她又說不出來。
就像她學習不好，又不喜歡那些死記硬背的東西，有哥哥在，就不需要她爲難自己。
可是莫思遠這麼忙碌這麼辛苦，她卻一點忙也幫不上，甚至連讓他稍微放鬆都走做不到。
這種強烈的對比之下產生的落差感，正在逐漸的提醒江寧婉，他們似乎不是一類人。
“其實也沒你想的那麼辛苦。”
莫思遠揉了揉她的頭髮，少女的髮絲柔軟，恰到好處的長度，把她一張小臉襯得更加小巧精緻，“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
江寧婉點點頭，這個時間點，也就是醒過來一會兒，要不是看到莫思遠在這裏，估計她翻個身就又睡過去了。
說了這麼一會兒話，睡意再次席捲而來，她打了個哈欠，“那我繼續睡了。”
朦朧的睡眼還含着水光，看起來格外的柔軟可憐。
“睡吧。”
莫思遠走上前，幫她蓋被子，江寧婉卻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哥哥……”
莫思遠：“怎麼？”
“我們一起睡吧。”
少女眉眼天真，說話的語氣自然而然。
莫思遠：“……”
“也沒多久了，你再回房間去多麻煩啊。”
江寧婉這一時興起來的十分突然，“你房間很多天沒人睡了……都沒人進去，冷清的很。我的牀這大……”
她往後牀裏面挪了挪，“就在這睡一會兒吧。”
莫思遠看着她，眸色變得有些複雜。
她已經十八歲，卻連最基本的男女大防都不懂，這讓他忍不住懷疑自己的養小姑娘的環節出了問題。
“怎麼了？”江寧婉有點奇怪的看着他，“需要考慮這麼久嗎？”
“你十八歲了。”
莫思遠斟酌着說道。
“哥哥，你這思想是幾百年前的啊？”
江寧婉十分疑惑的看着他，“你是我哥哥，又不會對我怎麼樣。難道……你覺得我？我會對你做什麼？哥哥……你是不是想的有點多？我像是那種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