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俊臉十分蒼白，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裏，醫生和來接手的護士說着一些專業術語，江寧婉一個字也聽不懂。
她只知道，莫思遠還沒有醒過來。
江寧婉忽然撲過去伸手抓住推車的一腳，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氣，一幫人竟然都拉不開她。
“莫、莫思遠……”
她喊他的名字，那個人也沒有半點反應。
“你醒一醒啊……”
江寧婉都不敢大聲，聲音完全是啞的。
醫生和護士看她這副模樣，一下子態度也不好過強硬。
畢竟，這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倒下去，搞不好還要在他們醫院訛一筆。
江寧婉想要站起來去看一看，全部的力氣都用上了也沒能站起來。
霍子航連忙伸手把她架了起來，“人你也看到了，先去換身衣服包紮吧，別他還沒醒過來……你又倒下了。”
真不是霍少烏鴉嘴。
這麼一幫人裏面，他算是比較會做人的了。
江寧婉這樣子，完全是靠最後那麼一點執着撐住，真要倒下去，可能比莫思遠昏迷的時間還要久。
醫生也開口說：“小姐麻煩你先放手，莫先生還處於昏迷狀態，腦震盪患者經不起你這樣打擾，真要關心他，就讓他去病房休息吧。”
這些人可不知道她和莫思遠是什麼關係。
就算是知道莫思遠有那麼寵着的一個妹妹，知道江寧婉那麼個人，可站在他們面前這個，實在是看不清長什麼樣子，誰知道她是誰？
其他幾個勸她先去包紮，反正都是一個意思，趕緊讓開。
霍子航也說她這個養在待在這裏不合適。
江寧婉也是鐵了心的不肯，手慢慢的放開，讓他們把莫思遠推開，自己跟在後面，快兩步慢兩步，生怕自己被他們落下了。
腿腳很疼很疼，她已經不太能走動路了，扶着牆追着他們走，看着他們把人推進病房，她就站在門外，盯着那一塊的透明玻璃。
江寧婉第一次覺得，莫思遠離她很遠。
他睡着了。
那麼悄無聲息的，不會和她說話，也不知道她是傷心還是難過。
可她就只能站在門外，靜靜的看着他。
不知道他難不難受，也不知道他疼不疼。
江寧婉身上冰涼一片，心也不知不覺的缺了一塊。
疼。
好疼啊！
撕心裂肺的疼。
她以前總覺得那些爲了喜歡一個人要死要活的人，是有些誇張的，就連顧闌珊那時候爲了一個陸隨然把搞得遍體鱗傷，她也是不解多過心疼。
怎麼就能把別人看的那麼重要?
可到了今天，江寧婉才知道，這世界上有那麼一個人，比你自己的命還重要，傷了碰了那麼一點，你也會痛徹心扉。
沒多久醫護人員從病房裏出來，再次勸離江寧婉。
可她盯着病房裏那個人眼睛一眨不眨的，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他們說話。
整個人都有些呆滯。
霍子航在旁邊幫她和醫院的人員交涉了幾句，那些人倒是沒有堅持趕她走，只是再三交代不能打擾病房的人，還留下一個護士專門在附近，隨時關注莫思遠的情況。
江寧婉都這樣了。
霍子航也不好就這麼走人，來醫院來的太急，手機也不在身上，不然他至少還能問問陸太太，這江家姑娘犯病了，要怎麼治？
還有莫思遠這情況，怎麼就嚴重成這樣了？
“不肯走，也先坐會兒吧。”
說實話，霍子航還真沒有什麼哄小姑娘的經驗。
他家裏的那些堂妹堂妹，一個個都跟人精似得，再有就是林依然和娛樂圈的那些，哪用的着他去哄。
江寧婉站着沒動。
霍子航不得不誠懇道：“他死不了。醫生沒下病危通知書，也沒說不會醒。至於他們剛纔說的那些，都是他們幹這行的習慣性把情況往嚴重了說。”
雖然他也不知道，怎麼就說的那麼嚴重，把人家小姑娘都嚇傻了。
到現在，哭都不敢哭一聲。
看着還真是怪可憐的。
江寧婉也不說話。
以前她也是話挺多的人，現在就剩霍子航一個人在說，氣氛頓時就想那麼一灘死水。
任他霍少有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這時候也沒法讓江寧婉回一回神、
“哎。”
霍子航也是沒辦法了，把外脫下來裹在江寧婉身上，“醫院的晚上是真的疼，你別在這站着了，他該什麼時候醒到時候都會醒的，他要是不想醒，你站的再久也沒用。”
江寧婉忽然轉頭看他，一雙眼睛紅的跟兔子一樣，“什麼叫不想醒？”
霍子航噎了一下。
不小心說了實話。
他就不能和這蠢姑娘待在一起，真的影響智商。
霍子航沒說話，江寧婉倒是自己往下說了，自言自語一般，“是不是……他不想見到我？”
是了。
不久之前，她還那麼任性的罵他。
多少人做夢都不敢想莫思遠會喜歡自己，可她偏偏還拿這個重傷他。
霍子航：“……”
這話他真的沒法往下接。
江寧婉這個樣子，他萬一把話說重了。
她轉頭就去跳樓怎麼辦？
有陸太太的那樣的先例在，他真的不敢瞎扯。
畢竟她們是近親，萬一骨子裏的想法一樣怎麼辦？
江寧婉扶着牆站到了兩米開外，她不再正對着門，而是背靠着牆，嘴裏輕聲而嘶啞的說着：“他看不到我就不知道我在這裏了……”
“他會醒的……”
“會醒的！”
她像是在強行自我安慰，靠着牆沒多久，實在是站不住，整個人都順着牆壁往下滑，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地上涼……”
霍子航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江寧婉真的是一再的刷新他的三觀。
要說她不喜歡莫思遠，他還真不信。
霍子航和江寧婉說了許久的話，她好像什麼都聽不見，他只好在她旁邊坐下來，讓護士幫忙拿了一牀毯子，蓋在她身上。
這麼折騰下去，兩人都得躺醫院。
到時候陸太太林太太那幾個，非得把氣都撒在他身上不可。
這都什麼事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江寧婉緊貼着牆面，背都是僵直的。
她很安靜很安靜，好像這樣就能聽見病房裏那個人的呼吸，用最快的蘇父知道他什麼時候來醒來。
唐思雨趕到的時候，就看見霍子航坐在牆邊，無奈的看着那個溼漉漉的，像是女鬼的女子。
“怎麼樣了？”
唐思雨快步走了過來。
現在已經是半夜，霍子航站了起來，低聲和她說了目前的狀況，讓她勸勸江寧婉。
唐思雨蹲下來，低聲和江寧婉說話，可不管她說什麼，這人都跟自動隔絕外界一樣，沒有絲毫的反應。
霍子航攤了攤手。
以前就聽說這個江家姑娘執拗，今天才算是真正的見識到了。
“直接抱走吧。”
唐思雨說，目光卻落在霍子航身上。
“抱走？”
霍子航用一種“你在開什麼玩笑？”的眼神看着她，上次陸四少也就是在江寧婉試婚紗的時候多看了一眼誇了一句，結果後來在生意場被莫思遠好一陣摩擦。
他作爲旁觀者仍舊心有餘悸，抱江寧婉？
恕他不敢。
也不知道病房裏那人什麼會醒。
兩人只好陪着江寧婉在這裏等着。
忽然間，有個穿着藍色連衣裙的女人快步從走廊轉角處走了過來，她一路看着病房號，在莫思遠這間停了下來，動作很輕很輕的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直在發呆的江寧婉聽到這個動作，忽然也站了起來，她想要跟進去，可看見那人小心翼翼的在病房邊蹲下，溫聲細語的說話，她忽然又不敢進去了。
霍子航覺得有些尷尬，輕聲解釋道：“她今天也在莫思遠車上，貨車忽然撞到他們的車，兩個一起陷入昏迷，我剛好在就在那旁邊，看到了就把人一起送過來了，應該是公事上的人吧。”
他貌似無意的解釋了一下。
江寧婉都蹲在外面不敢進去，剛纔那個卻衝進去了，這換成一般人估計更崩潰吧。
唐思雨把放在她肩膀上輕聲安撫，也不知道江寧婉能聽進去多少。
江寧婉在門外站了很久很久，久到站立不穩，人都有些搖晃搖晃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小了，天色朦朦朧朧的亮了起來。
莫思遠的手微微動了，守在裏面的女人衝過來叫醫生護士，說他醒了。
江寧婉再也忍不住衝了進去，腿實在又酸又軟，她摔倒在了地上，卻片刻也不敢耽誤，手腳並用的衝到了病牀邊，“哥……”
這一聲幾乎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江寧婉含着淚，哽咽道：“莫思遠……”
這一刻的欣喜勝過了以往全部，江寧婉簡直要喜極而泣了。
她想着以後再也不惹他生氣了。
再也不隨便鬧彆扭，不和他發脾氣。
就乖乖的待在他身邊，哪裏也不去，就算他覺得她煩了，也要賴着不走。
人這一輩子，本來就不長，又那麼多那麼意外，那麼多的飛來橫禍，哪有時間讓她再浪費？
她想伸手握住莫思遠的手，顫抖的還沒有碰觸到，卻看見他緩緩睜開了眼睛，有些眸色不明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