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高燒來勢洶洶,沈唯被林彥成攙扶走進客廳時,意識已經有些迷糊了。
冷,好冷。
房間明明很溫暖,她身上還裹着林彥成的外套,可她還是覺得冷。
“到客房躺一會兒吧,我去給你拿藥。”林彥成扶沈唯上樓,上樓梯的時候又緊緊摟住她的腰。
這次沈唯沒有反對,她頭重腳輕,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
大牀柔軟舒適,林彥成把沈唯輕輕放在牀上,彎腰替她脫鞋子。
“我自己來吧。”沈唯有些不好意思。
“聽話。”林彥成擡頭看她一眼,認真地替她脫靴子。
沈唯的靴子外側有裝飾性的拉鍊,內側的拉鍊纔是真正的拉鍊。
林彥成不知道,拉住外面的拉鍊使勁往下拉,卻怎麼也拉不下去。
沈唯沒有辦法,強撐着坐起來,彎腰去拉內側的拉鍊。
“哦,原來是這個。”林彥成摸摸鼻子,有點窘迫。
“笨。”沈唯沒有精神,只說了一個字。
她生着病,身軟體虛,這個字聽上去就格外綿軟嬌嗔,甚至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林彥成心中一蕩。手指拂過沈唯的腳踝,動作都變得溫柔起來。
林彥成幫沈唯脫掉另一隻靴子,幫她蓋上被子。
等林彥成拿了藥上來,沈唯又睡着了。
“醒醒,吃藥了。”林彥成叫醒沈唯,扶她坐起來。
沈唯一聲不吭地喫完藥,倒頭又睡下了。
林彥成關上房門,下樓之後開始打電話請教傭人。
“孫姨,我想煮點白粥,應該怎麼做?”
傭人恭敬道,“成少想喝白粥是嗎?我過來給您煮吧。”
林彥成性格孤僻,傭人住的平房在花園另一側,跟主宅離的很遠,傭人每天會過來打掃做飯,弄完就走,林彥成不讓她們在室內停留。
“不用。你教我怎麼煮就行了。”林彥成打斷她的話。
傭人開始教他怎麼煮粥,林彥成認真的聽着,時不時問兩句。
沈唯昏睡的時候,林彥深正在辦公室發呆。
他看着臂彎裏的大衣。沈唯的大衣。祕書剛送進來的。
“這是那位沈小姐的大衣,她走的時候忘記穿上了。”
外面零下五度,沈唯大衣都沒穿,直接出去了。
一想到這裏,林彥深的心就止不住地疼痛起來。大衣很柔軟,淺咖色和沈唯的髮色很般配,衣服裏面還有淡淡的幽香,是沈唯常用的沐浴露的味道。
林彥深把大衣貼在臉上,把頭深深埋進去,哭了。
高家,高君如正在和劉醫生的孫女聊天。
劉醫生的孫女叫劉素雪。
人如其名,白雪一樣明淨安靜。她長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黑眼仁很大,有一種不諳世事的感覺。
這種單純無害的長相特別投高君如的眼緣,她一看就喜歡上了。
“我就叫你素素吧。”她對劉素雪說道,“我跟你爺爺認識很多年了。你爺爺的爸爸,當初是我公公的私人醫生,我們兩家的淵源,已經有三代了。”
劉素雪不卑不亢地微笑,“是的,我聽爺爺說過。”
“彥深的事情你爺爺應該也跟你說過。以後我們彥深,就拜託你了。好歹先控制住,等熬過這陣子再說。”
“其實是很難控制的,現在給他用的替代品,本身也能成癮。”
高君如知道劉素雪說的是大實話,可她現在真的聽不得大實話,一聽就心口疼。
“先不要管以後吧,先把眼前的爛攤子收拾好,至少別露了破綻,讓別人看出來。”高君如疲憊的說道。
林氏總經理碰毒,這要是爆出來,是多大的醜聞!
且別說林彥成會順利上位,林氏的股價會大跌,就是林彥深的前途,也徹底完蛋了。
“我讓嚴叔給彥深打電話喊他回家喫飯,今晚你們先見一面,彼此瞭解一下。以後彥深就拜託你了,如果他的毒癮能得到控制,我們林家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嗯,我會盡量去做的。”
紀家。
紀遠歌懨懨地躺在靠窗的軟榻上,眼神呆滯地看着窗外蕭瑟的風景。
“遠歌。”楊婉玉端着托盤走了進來,“這是剛燉好的金絲燕窩,溫度正好,快趁熱喫一碗吧。”
紀遠歌沒有回頭,也沒有迴應,像沒聽見她的話一樣,眼神空洞地盯着窗外。
楊婉玉在心裏嘆一口氣,拿過小碗,小心翼翼地坐到軟榻旁邊,用勺子舀起一勺燕窩,“媽餵你喫,好不好?”
楊婉玉把勺子送到紀遠歌嘴邊。
看着女兒消瘦的臉,楊婉玉忽然想起她小時候的模樣來。
那時候,遠歌還是個胖丫頭,胃口好,飯量大,比同齡小朋友都大一圈。
那時候她還整天擔心,擔心女兒長大了會是個胖姑娘,會不漂亮。
勺子已經貼到紀遠歌的嘴脣了,她卻不肯張嘴。
楊婉玉溫柔地催促她,“乖女兒,喫幾口好不好?”
在遠歌還是個小胖嬰兒的時候,她也這樣哄餵過她。那時候,遠歌會笑出幾顆小牙齒,啊嗚張大嘴巴,把勺子裏的東西吞下去。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楊婉玉有些記不清了。
然而,紀遠歌並沒有像小時候一樣,笑眯眯地看着她,也沒有啊嗚一聲長大嘴巴,喫掉勺子裏的燕窩。
紀遠歌一揮手,攔住了楊婉玉的手臂,她扭過頭,不讓自己的嘴脣碰到勺子。
她沉默着,執拗地不和楊婉玉有目光的接觸。
楊婉玉明白了,女兒討厭看到她。
心酸和委屈讓楊婉玉暴怒起來,她把碗砰的一聲放到邊櫃上,沉痛道,“遠歌,你是在給臉色媽媽看對嗎?我知道你生氣,氣我們不該讓林彥深染上毒癮。可是你怎麼不想想我們爲什麼這麼做?如果他沒有欺負你,我們何必做這個惡人?”
她頓了頓,“說實話我們還不算最惡的,要真是想置他於死地,我馬上買通各大媒體,把他染上毒癮的事爆出去!”
紀遠歌聳然動容,她扭過頭看着楊婉玉,眼神冰冷,“媽,如果你們敢這樣做,我馬上從窗戶跳下去。”
楊婉玉愣了一下,大哭起來,“遠歌,你還有沒有良心?媽媽把你拉扯大,就是爲了讓你爲一個男人來恨自己的父母?你……”
“好了,不要再說了,我累了,想一個人呆着。”楊婉玉的話被女兒打斷了。
紀遠歌重新扭頭看着窗外,只留給楊婉玉一個後腦勺。
楊婉玉五內俱焚,泣不成聲。
?
她真的只是想爲女兒出口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