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沈唯揹着書包去資料室上自習。
走在路上,看着光禿禿的樹幹和灰色的路面,沈唯突然覺得很孤單很孤單。她想家,想媽媽和弟弟了。
猶豫一下,沈唯掏出手機,開了機,給老媽打了個電話。
李桂蓮正在家做泡菜,聽到手機響趕緊在圍裙上擦擦手,接起電話高興道,“喂,唯唯呀,媽正在做泡菜呢,你喜歡喫的酸豆角和酸白菜都做上了,過陣子就可以吃了。”
聽見李桂蓮的聲音,沈唯更覺得委屈,鼻子有點酸酸的,“嗯,我這週末回家。週六就回來。”
“太好了!”李桂蓮開心極了,“回來媽給你燉魚喫!上次你不是要醬牛肉嗎,媽去菜市場買了滷好,你帶到學校跟同學一起喫。”
“嗯。”沈唯心裏更難過了,眼眶有點紅,“媽,你別老想着我,自己在家喫好一點。別捨不得花錢。”
有一次她臨時回家拿證件,正好撞見李桂蓮在家喫午飯——一小碗素面,一碟泡菜,就是她的午餐。
週末她回家,飯桌上從來都葷素搭配,有魚有肉,非常豐盛。
“我沒捨不得花錢,只是年紀大了,大魚大肉吃了不消化,清淡點好。你跟堯堯正在長身體,營養一定要跟上。”李桂蓮絮絮道。
“媽!”沈唯的眼淚一下子飈了出來,她握着手機,竭力壓抑着自己的情緒,不讓李桂蓮聽到任何異樣。
可是母女連心,李桂蓮到底還是感覺到了不對勁,她馬上追問女兒,“怎麼了唯唯?怎麼不說話了?”
沈唯無聲地吸一下鼻子,“沒事,媽,我就是……想你了。”
李桂蓮笑了起來,“都是大姑娘了,還這麼沒出息。這有什麼好哭鼻子的。”
沒想到老媽聽出她在哭,沈唯也有點不好意思,“我哪兒有哭鼻子!你聽錯了!”
“好好好,媽聽錯了。乖女兒,週末回來了媽媽給你做好喫的。”李桂蓮慈祥地微笑着。
掛了電話,沈唯心情好多了。母親的撫慰和慈愛讓她有了底氣,也有了力量。她擡頭挺胸,快步朝教研樓走去。
剛要進樓,手機又響了,沈唯還以爲是李桂蓮不放心又打電話過來,拿出手機一看,不是李桂蓮打來的,是林彥深的電話。
看着屏幕上林彥深的名字,沈唯遲疑着不肯按下那個綠色的通話按鈕。
病房裏,林彥深煩躁不安地盯着手機屏幕。
沈唯那邊手機已振鈴,卻遲遲不肯接起電話。她到底在想什麼!爲什麼不肯接他的電話!
林彥深火冒三丈,恨不得把手機抄起來恨恨砸到牆上!可恨的女人!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嗎?爲什麼要冷戰!爲什麼不接電話!
保姆端了果盤進來,將精緻的小銀叉放在果盤上,正要提醒林彥深喫水果,就看到了林彥深的表情。
他的眉頭皺得幾乎要打結,一手拿着手機貼在耳邊,另一隻手狠狠搓揉着堆在牀邊的被子。他怒氣衝衝,感覺下一秒就要跳起來打人。
保姆嚇得不敢說話,儘量不發出一點聲音地走到裏面的套間,豎起耳朵,想聽聽林彥深到底在跟誰打電話,爲什麼這麼暴躁憤怒。
手機鈴聲響了很久,最後終於斷了。
沈唯看着斷掉的電話,長長鬆了口氣。把手機放進口袋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手心溼漉漉的全是汗。
隨即,她聽見微信滴滴的提示音。是林彥深在給她發微信嗎?
沈唯心頭微顫,拿出手機打開微信。
林彥深給她發了很多條微信。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下午,至少有三十多條。
第一條是昨天晚上的:唯唯,你在哪兒?回學校了嗎?我來學校找你,你給我發個定位。
第二條: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媽會來,你在哪兒?我來找你。
第三條:爲什麼不理我?真的生氣了?後面是一個抱大腿賣萌的表情。
第四條:你手機怎麼關機了?是不想理我是嗎?
……
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下午,他的微信從賣萌求和到暴跳如雷,甚至還有威脅和詛咒。看得出來,他真的生氣了。
最新的這條微信他是這麼寫的:沈唯!爲什麼不接電話!你他媽到底是死是活?沒死就吱一聲!
沈唯看着手機屏幕,手指已經點在了輸入框上,但是,停留幾秒鐘之後,她還是放棄了。
跟他說什麼呢?訴苦,說你媽威脅我,拿我弟弟的前途威脅我讓我不要跟你在一起?
這有什麼好說的呢,林彥深難道猜不到他老媽會這麼做?
不訴苦,直接跟他說分手,說你身份高貴,我高攀不起,我們就此別過,以後橋歸橋路歸路?
又覺得捨不得。纔剛剛相戀,剛剛嚐到愛情的美妙,怎麼可能說分手就分手?
她做不到那麼灑脫,那麼拿得起放得下。
不如,暫時先冷處理?等她想明白,想清楚了再回應?
在不知道該怎麼做的時候,就什麼都別做——這話是沈唯從周老師那裏聽來的,她覺得說的很有道理。
電梯下來了,從3樓到2樓又到一樓,“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
病房裏,保姆聽見了“砰”的一聲巨響。
她探頭一望,看見林彥深的手機在地板上炸裂開來,屏幕碎裂的玻璃落得到處都是,被燈光照耀着,折射出冰冷尖銳的光亮。
“二少!”保姆驚慌失措地跑出來。
林彥深一雙眼睛死死盯着地板上的手機,,額角爆出了青筋,一跳一跳地顫抖。
“二少!”保姆慌了,趕緊跑過去想要收拾地上的狼藉,“您,您這是怎麼了?”
平時她仗着資格老,都叫他“彥深”,也從來不用“您”來稱呼,現在她怕了,不自覺用上了尊稱。
“走開!”林彥深這時才意識到還有旁觀者,他怒吼起來,“馬上出去!”
保姆不敢再收拾地上的碎片了,她心肝都嚇得在顫——這輩子都沒見過二少發這麼大的脾氣。
保姆慌慌張張地退出病房,還體貼地將房門牢牢關緊。
一到醫院走廊上,保姆就掏出手機給高君如打電話。
“喂?”高君如的聲音四平八穩,好像泰山倒塌都影響不了她。
“夫人!不好了!”保姆忙道,“二少在病房發脾氣呢!也不知道誰惹到他,他氣得把手機都砸了!那模樣,實在嚇人!”
“砸手機?”高君如問,“到底怎麼回事?誰給他打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