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不能再優柔寡斷了,外面的世界那麼美好,自己的一腔抱負,一腔才華還無處施展,要是不快點做個決斷,一輩子就要毀在這個陰暗的地下室了。
第二天一早,徐洋走了。
再也沒回來。
甄曉嫣發瘋似的找他,學校裏的同學畢業就各奔東西了。老師們也沒有他的消息。
那一刻,甄曉嫣覺得天都塌了。徐洋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除了給甄曉嫣留下一個姐姐的孩子。別無其他。
甄曉嫣也閃念過,徐洋只是想拜託她這個拖油瓶,畢竟,兩個人已經越來越遠了。
可她立馬爲自己的想法感到可惡,哪有人會用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徐洋只是不想拖累她和孩子。她爲自己不信任他而深深自責。
於是甄曉嫣決定,再難、再苦也要把這個孩子撫養長大。
幾年來她也一直爲了這個承諾拼盡全力着,飯店打完工,晚上還要去肯德基當鐘點工,自己做手工老虎鞋、老虎帽擺地毯去賣......她幾乎不怎麼睡覺,爲了月月高額的護理費和以後那筆鉅額醫藥費,她把自己逼成個陀螺。
卻依然無法支撐入不敷出的生活。
一年前,她有一次在飯店洗盤子時累暈了,好心的老闆娘把她送到醫院,醫生檢查後沒什麼大礙,叮囑她疲勞過度,要注意休息。但之後就陸陸續續有大醫院打電話來邀她去體檢,她都當廣告從電話屏蔽了。
直到一所全國聞名的三甲醫院,打電話說,根據血型庫顯示,她的血液和一位患者匹配,問她是否願意有償供血。並提出普通輸血兩倍的價格。
她猶豫很久,還是決定賣血。畢竟,月月一天天長大,要錢的地方多的去了。
只是她一直不知道,那個人就是安以恆。她賣血救助的就是安以恆的侄女,安以娜和前男友的女兒——徐嫣冉。
她也不知道,安以恆給的價格,遠遠超過醫院報給她的。
這就是命運,這就是人性。命運不會因爲憐憫誰而同情他,人性更不會因爲誰多一點善良而饒恕他。在生的苦旅裏,我們只能孤獨而執拗得彳亍。
再見徐洋,她有太多太多想說的、想問的,卻不知從何開口,
他活着,他欺騙了她。
他毀了她的人生,卻光線亮麗地出現在她面前。
她拼盡全身力氣養活他姐姐的孩子,又忍辱懷孕又是爲了他的孩子。
她心底裏一次又一次咆哮、扣問——這半生,爲誰辛苦爲誰忙?
究竟爲誰做了嫁衣裳?!
......
“曉嫣,我知道我現在怎麼說你都不會再相信了。我也不準備說什麼。畢竟這些年,你過得還好,不是嗎?和安以恆這樣的大老闆在一起。
我想和你說,其實我早就想跟你說,只是安以恆一直在,我一直找不到機會......
曉嫣,既然我們彼此都有了自己的生活,那,以前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
“呵呵”,甄曉嫣冷冷笑道:“‘這些年,我過得好。’、‘以前的事,過去吧。’多麼輕描淡寫的十四個字,多麼輕描淡寫的十四個字。
你用這十四個字,概括我這五年的生活、八年的付出嗎?
你用這十四個字,概括我和媽媽斷絕關係,輟學打工,吃盡苦頭、受盡凌辱嗎?
你用這十四個字,概括我爲了你、爲了你姐姐、爲了你姐姐的孩子所受的罪嗎?
你用這十四個字,概括我被你欺騙,以生死爲藉口,苦苦想你、念你、忘你的日日夜夜嗎?
徐洋......”
她激動地竟不知該用怎樣的詞形容眼前這個男人和他卑鄙的思想、噁心的話。
“曉嫣,你淡定一點,你不要激動。”
“淡定。呵,淡定。”
甄曉嫣扶着腰,激動地氣喘吁吁......
“曉嫣,我是這樣想,既然我們都沒有瓜葛了。那麼。你現在懷的這個孩子,用來救冉冉。那就意味着我和以娜要養這個孩子......
我知道,你也不放心。而我看到她,畢竟她是你的骨肉,總是難免會想起一些......
所以,不如......”徐洋翻着眼睛試探着曉嫣。
甄曉嫣緩緩把目光投向他,等着他下一句話。
她要看看,這個男人究竟人模人樣的皮下隱藏着一顆怎樣虛僞的靈魂!她要聽聽這個男人究竟還能說出怎樣噁心的話!
“不如,把它打掉吧!”
“啊!“徐洋話音未落,甄曉嫣聲嘶力竭地喊出聲,昏厥了過去。
醒來已經在醫院了。剛出院,又入院。
安以恆接到電話,匆匆趕來。
“該死的女人,就不能好好照顧自己嗎?上一次真不該顧忌她的感受,把監控拆了。現在出事了,以娜和羅憶推的一乾二淨,這個傻丫頭自己肯定不會說出來......連個追溯的機會都沒有。”安以恆坐在他那輛邁巴赫的後座上,面色凝重,不停地讓司機開快點。
安以恆到了,病房裏空蕩蕩的,只有甄曉嫣和他請的特別護士。是徐洋告訴管家,甄小姐的屋子敲了很久沒人應。
管家過去後,敲門沒人應,便用備用鑰匙打開房門,發現甄曉嫣倒在地上,他大喫一驚,立即呼叫特護,差司機送他們去醫院,然後向安董事長彙報。
安以恆聽完管家的彙報,似問又似自言自語道:徐洋找甄小姐幹嘛?一邊朝着病牀上那個女人走過去。
只見她臉色慘白,比來安宅還要瘦了一大圈,眼窩泛着淡淡的青色,深深凹下去,顴骨瘦的彷彿能看到骨頭,眉頭緊蹙。
“女人,在我安家,你到底受了怎樣的委屈,就連暈倒、睡着、沒有意識,也這般緊張。”
安以恆心疼的撫摸着她的臉。
聽到醫生說,甄小姐只是孕期情緒不太好,有輕微抑鬱傾向。要多陪伴,多想些開心的事情,適當可以做做孕前瑜伽,都對母體和胎兒有好處。
安以恆才安下心來。
醫生還囑咐,儘量讓甄小姐離引起她情緒憤怒源的人遠一點,現在雖然過了危險期,但頻頻受傷、暈倒,都會對子宮造成撞擊,對胎兒不利。
安以恆像個孩子一樣一個勁點頭。
甄曉嫣睡了好久才迷迷糊糊醒來,她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是安以恆,像發了瘋似的拽着安以恆的胳膊狂搖,一個勁地請求,不要傷害他們的孩子!不要傷害她的孩子!即使以娜不需要那個孩子,也請求讓她把他生下來!
安以恆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只是緊緊把她抱在懷裏,不停地撫摸着她凌亂的頭髮,一遍一遍地耳語“不會的,不會的。”
等甄曉嫣情緒稍平穩一點,安以恆扶她躺下,鄭重地給她承諾——
這一生,他必護她和她腹中孩子的周全,誰也傷害不了。
甄曉嫣感激地望着這個男人,不禁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