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會痛嗎？我還以爲你已經樂不思蜀了。”楚昱晞正過臉去，看向玻璃上言小念的倩影，眼神犀利。
“我……”言小念擡手摁在太陽穴上，頭痛欲裂。心裏有座墳，埋着牽念的人，她不提歐烈，不代表她沒想啊！
楚昱晞好像怕打擊不死她，繼續冷酷的提醒道，“言小念，在你被拋棄的時候，是他不顧一切陪在你身邊；在你生死關頭，也是他用自己的命，救了你的命。如果他沒被蕭聖打斷手臂，就不會死！你知不知道，手臂斷掉有多疼，你知不知道他當時有無多絕望？他也是人啊，就因爲做了蕭聖的助理，就低人一等嗎？就得被你丈夫作踐嗎？”
不是的，蕭聖並沒有作踐他。言小念心裏想着，可嘴裏卻說不出口，因爲說什麼都是狡辯。
畢竟歐烈是因爲手臂骨折才失去戰鬥力，是她和蕭聖一起害死了歐烈……
“言小念，當初是你要嫁給歐烈的屍體，肚子裏的孩子也許諾給歐烈當後代，可是一轉眼，你就和蕭聖在一起了！你們喫人血饅頭，每天很快樂吧？”
喫人血饅頭，每天很快樂吧。
字字錐心，句句刺骨，受不了了。言小念閉上眼睛，兩行熱淚唰的一下滾落，淌進嘴裏，那麼苦澀。
當時，歐烈的死讓她太絕望了，怕他沒有家室會成爲孤魂野鬼，她就和他結了冥婚。還差點把名字改成了歐小念，最後因爲許堅給她了個“辛顏”的名字，才放棄了改姓的想法。
“我不是妒忌蕭聖，而是無法向歐烈交代。”見她落淚，梨花帶雨般惹人憐愛，楚昱晞心裏也不大好受。
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他咬緊牙根忍了一下情緒，繼續道，“我是你和歐烈的證婚人，你讓我怎麼做？人死爲大，我選擇站死者這邊。當然，我也不是讓你一輩子給歐烈守寡，如果你一定要結婚，那麼也得提前和我說明一下吧？”
對，應該說明一下的。按照傳統，冥婚是不能改嫁的。無形的東西往往最長久，不像陽婚，一言不合辦個離婚證就掰了，陰婚是沒有離婚證可以拿的……
這件事，確實是她考慮不夠周全。不管歐烈死還是沒死，自己都該到他的墓地，磕頭感謝，另外請楚昱晞幫忙取消這段冥婚，然後再和蕭聖領證。
然而自己……唉！言小念抹了抹臉上的淚痕，睜開了迷濛的雙眼，“可是蕭聖說，歐烈沒死。”
“他說的話就是聖旨嗎，那人呢？”楚昱晞冷笑，“就算歐烈沒死，你嫁給蕭聖之前，也該知會我這個證婚人一聲！否則在我的心裏，你永遠是歐烈的媳婦，小舟舟永遠是歐舟！”
“昱晞，我得回家了。”言小念知道他悲憤，自己不該在這個時候離開，但家裏還有一窩孩子，她必須回去了。
楚昱晞沒說話，筆挺的站在護欄前，沉默的看着人來人往。
“我們明天再見一面吧，到時你想怎麼罵我都行，地點就定在水木流香咖啡廳。”言小念約好，不等他答不答應，轉身離去。
她心裏難受死了，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大腦也失去了思考能力。此刻的感覺，好像被人一腳從九重天踹下來似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只能等着粉身碎骨……
言小念也吃了不少苦吧？看着她纖瘦苗條的背影，楚昱晞突然後悔不已，眼角浮起一層水。
剛纔忘了問她，一個人流浪的夜晚，害怕嗎？也忘問她，生孩子的過程順利嗎？
一點都沒關心，反而只會譴責她，字字穿心，觸及靈魂，可憐的她，手無縛雞之力的她，怎麼受得了呢？
該死的芥末怪作的孽，爲什麼要讓言小念承擔不幸？還有混蛋楚昱晞，恨蕭聖就乾死蕭聖，爲什麼要道德綁架言小念？
砰！楚昱晞一拳重重砸在護欄上，在心裏狠狠咒罵了自己幾句，怒然離去。
在他看不見的背後，一個黑色的身影從柱子後面閃現出來，手裏抱着個錄音用的洋娃娃，脣角揚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歐烈，好一顆棋子。
……
言小念一從大廈的旋轉門出來，就立刻打了個寒噤，感覺涼到了心窩。
之前心情好，什麼都能扛住。可是自從被楚昱晞譴責之後，她感覺自己的生命之火快熄滅了，冷氣從天靈蓋處嗖嗖往上冒，腦漿子都冰凍了。
即便夏瑾的車裏，暖氣很足，她依然冷得骨頭髮脆，好像碰一下就會折斷。
斷了活該！蕭聖弄折了歐烈的手臂，就讓她來償還吧！
“念兒，你的眼圈怎麼這麼紅，哭了嗎？”感覺兒媳不太對勁，夏瑾一邊開車，一邊關切的問。
“嗯，我和楚大夫談到以前的事情，內心有點觸動，”
“是不是談到小歐了？”夏瑾知道言小念曾經和歐烈有過一段……但那時自己打心眼看不起言小念，也沒過多關注，反正歐烈的死讓她挺震驚的。
“我對不起他。”言小念嘆了口氣，眉眼間黯淡無比，“他曾陪我度過最黑暗的時刻，可是我……”
“人死不能復生，你別想太多了。”夏瑾溫和的勸道，“明天我給你準備些果品，以及香燭紙錢，等到臘月二十九的時候，你和蕭聖帶着孩子去祭一祭他；過了年之後，我再出面，帶你們去撫卹一下歐家的長輩，就算圓滿了。”
“謝謝媽。”言小念靠在車椅上，看向外面灰濛濛的天空，雪花飄飄悠悠，好像招魂的冥紙一般，瘮人頭皮發麻。
可半個鐘頭之前，她還覺得雪花很浪漫。
人的心境變了，景物也跟着變得荒涼可怕……
車子拐進銘心別墅，管家和傭人們都喜氣洋洋，端着年貨來回穿梭，各種忙活，空氣裏飄着各種菜餚的香味。
言大發以前沒有玩伴，現在有了年齡相仿的表哥表姐，當然喜不自勝，在一起放煙花，追逐打鬧，玩得不亦樂乎。
蕭聖也已經回到家裏，在育兒室裏逗女兒，小舟舟很喜歡爸爸，一看到他英俊的臉龐，便咧開小嘴，咯咯的歡笑聲立刻洋溢開來，整個家都活了。
言小念跌跌撞撞的跑向育兒室，倚在門上，久久的凝視着一對有愛父女，眼底漫出幾許貪戀，心頭顫得厲害。
如果歐烈來了，問她要小舟舟，該怎麼辦？
“寶貝女兒，看看媽咪回來咯~”蕭聖的餘光捕捉到那抹纖細美麗的身影，心裏一暖，擡頭看向她精緻的小臉，深邃的黑眸裏盡是寵溺，“先洗澡換衣服，不然不準抱女兒，也不準抱我。”
“洗澡很麻煩哎。”言小念穿着拖鞋走進來，先在丈夫臉頰上吻了一下，然後捏住女兒的小手搖了搖，“小舟舟，媽咪可以不洗澡嗎？”
“唔~呀~”小舟舟快樂的揮着小手，想要媽咪抱。她粉嫩的小臉比花兒嬌美，黑亮純淨的眼睛裏佈滿了星星，溫暖而耀眼。
蕭聖見自己的女兒和老婆都這麼美，眼神很驕傲。
“女兒說，可以。”言小念強行翻譯了一下“嬰語”，然會對蕭聖羞澀一笑，把襁褓中的女兒接了過來，斜抱在懷裏，坐下來逗她。
蕭聖伸出堅實有力的手臂，從後面圍住老婆和女兒，薄脣緊抿，一雙深邃黑沉的眸子漸漸泛起森森的寒氣。
雖然言小念極力掩飾，但改變不了她哭過的事實。
心疼。蕭聖之前安排了一名暗衛在言小念身邊，但在商場的時候，被楚昱晞的人纏上了，沒法靠近，所以不知他們談了什麼。
楚昱晞是活得不耐煩了吧？蕭聖低頭，在言小念耳邊親暱的吻了吻，心裏把什麼都盤算好了，但嘴裏一句話都沒說，也沒多問……
他想，他今夜的任務，就是讓老婆大人重新高興起來。
驢帥的老公一出手，言小念立刻就能忘記煩惱，至於其它的事，還有楚昱晞那個渣子，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