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來時的艱辛,這一次侯教授已經不需要夏染染攙扶着,自己就能行走。
如果不說,根本就沒人能看出這是個剛剛動過腦動脈瘤手術的老人。
三人趕上了最早的一班班車。
汽車發動的時候,夏染染忍不住朝着遠處看去。
從車站的位置,能看到前方的百貨商場。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看到什麼。
但大清早的,百貨商場還沒有開,那裏空無一人。
她神色平靜地將視線收回來,卻總覺得心裏有一塊空落落的。
“姐姐”
心思敏感的朵朵察覺到她的情緒,忍不住叫了一聲。
夏染染回過神來,對上孩子清澈的眼眸,立刻就將那一點點異樣的情緒拋到了腦後。
“朵朵,我們要回家了,馬上就能見到哥哥了,開心嗎”
朵朵立刻裂開嘴,露出一口小白牙,脆生生道:“開心”
快到中午的時候,車子終於到了青山縣縣城。
沈懷民的兒子沈彭祖早已等在那裏。
夏染染將有些虛弱的侯教授交到他手中,又把史院長準備的藥物一併交給了沈彭祖,叮囑他要怎麼讓侯教授服用。
雖然腦動脈瘤手術非常成功,侯教授的康復也奇蹟般快速。
但史光合還是羅列了注意事項和必要的預防。
手術後最重要的,就是關注是否因觸動腦部神經,而出現癲癇症狀。
而史光合配的這些藥物,苯妥英鈉、卡馬西平、丙戊酸鈉等都是防治癲癇的。
夏染染也不知道靈泉能不能替侯教授避過所有的後遺症。
但無論如何,按照史光合的醫囑服藥宗不會錯。
“這些藥的服用時間和分量,我都寫在了紙上,你只要交給沈醫生就行了。”
夏染染叮囑完了,才輕聲問道:“這段時間,嶴口村沒有人發現吧”
沈彭祖笑着搖了搖頭:“沒有,爹讓我告訴你,這兩天一切安好,沒有人來探望侯教授,也沒人懷疑。等再過兩天,侯教授身體徹底恢復了,爹再讓他回牛棚,到時候神
不知鬼不覺。”
沈彭祖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膀大腰圓,長着一雙精明的眼睛,實際性格卻有些憨傻。
但對於父親沈懷民的命令,他都是無條件執行的。
夏染染到這一刻才徹底鬆了口氣,輕笑道:“彭祖,辛苦你了。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千萬不能告訴任何人知道嗎”
沈彭祖被誇獎了,忍不住彎起眉眼笑起來。
這一笑,原本精明的眼就顯出幾分傻氣。
他重重點頭道:“爹說過不能說,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雖然雙方都是回嶴口村,但爲了不引人注意,夏染染和沈彭祖是分開行動的。
夏染染一路上歸心似箭,只覺得從縣城回村裏的路怎麼那麼遠。
直到牛車停在那熟悉的院子前。
看到院子裏蹲在地上餵雞的小身影,夏染染才感覺自己的心徹底落回了原地。
“小軒”
蹲在地上的小人兒聽到叫聲猛地回過神來。
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一下子如水洗過一般,綻放出璀璨的光芒。
夏染染也跟着笑起來,抱着朵朵一把跳下牛車:“小軒,我們回來了”
朵朵掙扎從夏染染懷裏跳下來,朝沈軒撲過去:“哥哥哥哥”
沈軒一把丟掉手中的笸籮,朝着兩人衝過來。
夏染染把兩個小傢伙都擁在懷中。
沈軒整個小腦袋都埋在她懷中,小手揪着她的衣襟,身體微微抽搐着。
拼命想忍住哭,可是眼淚還是大顆大顆滾落下來。
“嫂嫂嫂嫂,小軒很乖,沒有哭,乖乖喫飯嗚嗚嗚”
說着沒有哭,沈軒最後還是繃不住,大哭出聲。
然後朵朵被哥哥傳染了,也跟着哭起來。
夏染染簡直要被這兩個小傢伙逗死了。
她一手一個抱起來,往屋裏走。
一邊走一邊問:“小軒這幾天做了什麼啊”
“餵雞,安慰安慰剛子哥哥。”
“有沒有幫趙嬸子幹活呢”
“有。”
“小軒真乖。小軒想不想知道
,嫂嫂和妹妹這兩天做了什麼”
少女悅耳清潤的聲音,與小孩脆生生的奶音交融在一起。
混合着緩緩西沉的太陽,交織出一幅最溫馨最寧和的畫面。
省城醫院。
蔣彩娟從一個病房出來後,就看到了在門外等候的人。
她臉上頓時露出開心的表情:“媛媛,你怎麼過來了”
只見門外站着身形瘦削,顴骨高凸,看上去有些顯老的女人。
這人正是陳巧英二哥陳建軍的妻子,周媛媛。
周媛媛是青山縣縣醫院的護士。
而蔣彩娟是省城醫院的護士。
兩人以前住同一個筒子樓,算是閨蜜。
周媛媛今天跟着單位來省城醫院學習,順便就來見見蔣彩娟。
“我們醫院阻止了小組來省城大醫院學習,怎麼樣蔣護士有沒有空教教我呀”
蔣彩娟拍了她一下,笑道:“那麼久沒見,這嘴還是那麼貧。走走走,我把病例整理好交給護士長,就陪你去喫飯。”
周媛媛跟着她走到護士臺前,一邊看她整理資料,一邊閒聊。
突然,周媛媛興高采烈說話的聲音一頓。
手迅速伸出去,按住了蔣彩娟手中的一份病例。
微微拔高了聲音念出上面的名字:“夏染染”
“怎麼了你認識啊”
周媛媛的視線掃過病例,瞳孔輕輕縮了縮:“流產手術她來醫院做流產手術的”
“是啊”蔣彩娟奇怪道,“媛媛,你認識這個人嗎
我看她也挺可憐的,身體不好,肚子裏的孩子保不住,只能做小產手術,而且手術全程身邊沒有一個家人陪着,嘖嘖據說丈夫還是個軍人,這當軍嫂也不容易啊”
周媛媛臉上的神情無比古怪。
夏染染,她當然是認識的。
說起來,這位還是她名義上的弟媳呢
周媛媛雖說嫁給了周建軍,但是因爲嫌棄他的農村出生。
所以除了過年過節,平日從來不回去,跟老沈家的人也都不熟。
但夏染染這個名字她還是記得的。